银色飞行器悬在云层裂隙边缘，像块卡住的铁皮。江无涯没动，手指搭在炮管上，烫得能煎蛋。
“别打。”他说，“先打门。”
陈卫生从纸鹤堆里抬起头：“打哪儿？”
“掠夺者营地。”江无涯眯眼，“铁门轴心，左下角第三块钢板。泡面猴昨天标记过，那里焊缝最薄。”
赵铁柱站起身，链条锯咔嗒响了两声：“你要谈？”
“不谈。”江无涯咧嘴，“用炮谈。”
陈卫生立刻挥手，十几只卫生纸鹤飞出，在空中排成三角阵型，扑向远处营地。几分钟后，纸鹤回返，其中一只翅膀上沾着黑灰，另一只用喙敲了敲江无涯的手掌。
“结构扫描完成。”陈卫生低头看纸团上的记号，“电磁屏障覆盖正面，但门轴节点有0.3秒信号延迟。可以穿刺。”
江无涯点头：“装弹。”
铁皮猪哼了一声，张嘴吐出三颗金属球，表面坑坑洼洼，像是被咬过的铁疙瘩。陈卫生捡起一颗，扔进临时熔炉——那是用废弃冰箱改的，底下烧着泡面调料包。
“高密度钨芯，饭桶从报废坦克里啃出来的。”陈卫生一边搅动铁水一边说，“加点锡，防跳弹。”
江无涯蹲在炮口前，拿螺丝刀比划角度：“打完第一发就停。给他们五秒反应时间。要是不开门，第二发就打指挥塔。”
“你真信他们能听懂炮语？”赵铁柱问。
“不懂也得懂。”江无涯把螺丝刀插进土里，“谁家大门被轰了还装睡，那脑子比泡面渣还脆。”
熔炉叮的一声。陈卫生用纸板夹具取出一枚暗灰色弹头，尾部还冒着烟。他塞进炮膛，拍了三下手。
“充能完毕。”他说，“Emp同步锁定，一旦炮弹穿透屏障，瞬间释放脉冲，瘫痪内部电路。”
江无涯站直身体，抬手。
六门炮同时嗡鸣，炮口泛起蓝光。
他落下手臂。
轰——！
炮弹撕裂空气，撞上铁门瞬间炸开一道火线。整扇门向内扭曲，轴心断裂，轰然倒地。尘土扬起半人高，营地里传来几声叫骂，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
“五秒。”江无涯数着。
三秒时，门内冲出两个持枪身影，刚举枪就被Emp扫中，武器冒烟落地。第四秒，一个穿皮甲的男人挥手下令，所有人后撤。
第五秒，江无涯抬脚往前走。
“赵铁柱。”他喊，“带十个人进去。只拿最显眼的箱子，别深入。”
赵铁柱抄起链条锯就冲。江无涯转身对陈卫生说：“盯天上的玩意儿，它敢动，你就让它变废铁。”
陈卫生点头，纸鹤群升空，围着飞行器盘旋。
赵铁柱很快回来，肩上扛着五个长条金属箱，每步都震得地面发颤。他把箱子往地上一放，喘着粗气：“里面有东西，沉得像塞了石头。”
江无涯蹲下，用螺丝刀撬开第一个箱盖。
里面不是武器，也不是粮食。
是一叠金属板，银灰色，边缘整齐，表面刻着细密纹路。
他抽出一块翻看，背面印着小字：联邦储备·认证编号07。
“这是什么？”赵铁柱凑过来。
“钱。”陈卫生突然说。
两人抬头。
陈卫生拿起一块金属板，从兜里掏出一小瓶乳白色液体，倒在表面。液体迅速蔓延，金属板上浮现出清晰图案：中间是数字“1”，周围环绕齿轮与麦穗，下方写着“破烂王信用凭证·壹圆”。
“含铜七十二，锡十八。”陈卫生搓着手里的纸团，“剩下的都是可回收合金。硬度够，耐腐蚀，能流通。”
江无涯皱眉：“谁印的？”
“不是印的。”陈卫生摇头，“是压的。模具精度很高，应该是周慕白那边的技术。但他们没来得及发出去。”
赵铁柱笑了：“合着我们抢了个造币厂？”
江无涯没笑。他继续翻看，突然停住。
金属板正面，浮雕头像正对着他。
油污制服，炸鸡窝发型，眼神精明，嘴角还带着一丝市井气的坏笑。
是他自己。
“谁刻的？”江无涯声音低了八度。
陈卫生低头：“张婶牵头做的。她说新社会得有精神图腾，投票选了你。”
“投票？”江无涯瞪眼，“几个人投？”
“二十三个大妈，六个老头，还有童童他们画圈算的。”陈卫生搓纸更猛了，“一致通过。”
赵铁柱憋不住笑：“挺像的。尤其是这发型，风吹一天都不塌。”
江无涯把金属板翻来覆去看了三遍，最后扔向空中。阳光照在“联邦币”三个字上，闪得人睁不开眼。
“我什么时候成图腾了？”他嘀咕，“上个月还在为民政办报销单贴错发票头疼。”
“现在不一样了。”陈卫生认真说，“我们有铜矿，有锡源，有铸造能力。泡面猴找的锡矿，卫生纸鹤回收的铜线，全是我们自己攒的。这不是钱，是资源凭证。”
江无涯沉默片刻，伸手摸裤兜。掏出一块旧工作证，上面是他年轻时的照片，边角磨损严重。
他看了两秒，塞回去。
“行。”他说，“钱可以发。但加一条规矩——”
“什么？”
“每枚币背面，必须刻一句话。”江无涯盯着远处营地废墟，“‘这账不划算但得干’。”
陈卫生愣住：“为什么？”
“提醒大家。”江无涯笑了笑，“别以为有了钱就能躺平。末日里，最贵的不是金属，是良心。”
赵铁柱忽然抬手：“天上那个动了！”
众人抬头。银色飞行器微微倾斜，像是在观察地面。
陈卫生立刻挥手，纸鹤群收紧包围圈，Emp信号持续输出。飞行器停滞片刻，缓缓后退，重新隐入云层。
“它不敢下来。”陈卫生松口气，“怕被磁暴烧毁核心。”
江无涯点点头，弯腰捡起一枚刚压好的联邦币。边缘还有些毛刺，但图案清晰。
他用拇指擦了擦自己的脸。
“张婶下次要刻我，能不能找个好看点的角度？”他说，“至少把头发梳一下。”
赵铁柱哈哈大笑。陈卫生低头继续搓纸团。
江无涯把联邦币塞进裤兜，站在六门炮中间，望向远方。
风卷起灰土，掠过焦土。那面染血的旗子还在飘。
他抬起手，指向营地深处。
“准备第二轮。”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