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里的铁锈味突然混进股劣质檀香,王如意扒着格栅往下看,发现荃南烛正用黑色丝线给赵承影绑蝴蝶结——这次是绕着脖子,活像条会勒死人的领带。青璃临走时塞的狐族定位符在口袋里发烫,摸出来一看,玉佩上的狐狸图案正对着通风管转角翻白眼。
“别勒太紧,”王如意踢了踢荃南烛的肩膀,“等会儿还得让他指路,上次在乱石坡,这家伙把我们引进蝎蛛窝,现在想想根本是故意的。”
赵承影突然剧烈扭动,蝴蝶结在脖子上勒出红痕:“放屁!那是守旧派给的地图有问题!再说你们最后还不是靠荃南烛的驱虫粉才逃出来?”他的声音突然变调,像被踩住尾巴的猫,“等等,你们有没有听见——”
通风管突然传来金属撕裂的脆响,荃南烛拽着赵承影往侧面一躲,半块锈蚀的格栅板擦着王如意的耳朵飞过去,在对面管壁上撞出火星。王如意摸出林野给的螺丝刀——这玩意儿现在成了唯一的武器,突然想起少年说过的话:“机械装置总有备用方案,就像荃南烛的黑雾里总藏着。”
“是黑无常的蚀骨雾。”荃南烛突然捂住鼻子,黑色丝线在通风管内壁织出层过滤网,“这味道比林野三个月没洗的机械臂还上头。”
赵承影的脸突然涨成猪肝色,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憋笑憋的:“三个月?上次在贫民窟,他的机械臂漏油把整条街的流浪猫都染成了金属色,现在那帮猫见了铁将军还以为是同类,总追着要蹭痒痒。”
王如意突然按住他的脑袋往下按,通风管转角处飘来团黑雾,里面隐约能看见白骨嶙峋的手指。她想起父亲日记里的插图——鬼族士兵的指甲会分泌腐蚀性液体,能在三秒内溶解钢铁,就像林野用的除锈剂,只是效果太猛。
“往左转。”赵承影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守旧派的秘密通道在维修通道第三根承重柱后面,比通风管宽敞,就是有几只被雾毒变异的蟑螂——不过它们只咬机械零件,对人肉没兴趣。”
荃南烛突然扯了扯王如意的衣角,黑色丝线指向赵承影的手腕。那里的青黑色血管正在蠕动,像有虫子要破皮肤而出:“他在撒谎。守旧派的通道在右边,我能听见里面有心跳声——至少二十个。”
“二十一个。”赵承影突然冷笑,“包括你父亲王启年。守旧派把他关在能量抑制舱里,每小时注射一次镇静剂,就像给压力釜放气。”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你以为陈九爷为什么要帮你们?他想让你父亲活下来,好问出旧神骸骨的具体位置。”
王如意的螺丝刀突然在掌心转了个圈,这是父亲教她的减压动作。小时候每次修不好玩具车,父亲就会让她转螺丝刀:“遇到拧不开的螺丝,先别急着用力,看看是不是方向反了。”现在想来,这话根本是在暗示守旧派的阴谋。
通风管突然剧烈震颤,像是有重型机械正在砸墙。王如意想起林野说的净化塔电梯井炸弹,突然明白少年的用意——他不是要炸掉净化塔,是想把守旧派的注意力引过去。就像上次在骸骨森林,他故意用机械臂发出噪音,把雾狼引开,自己却被追得像条丧家之犬。
“抓紧了。”荃南烛突然拽着两人往下跳,黑色丝线像蹦极绳似的绷紧。王如意落地时差点坐到只肥硕的蟑螂身上,这玩意儿足有洗脸盆大,甲壳上还沾着齿轮油,看见赵承影就疯狂逃窜,活像见了猫的老鼠。
“瞧见没?”赵承影得意地扬下巴,“我跟它们说过,再乱咬零件就把林野的机械臂塞它们窝里。”
维修通道里弥漫着机油味,墙上的应急灯忽明忽暗,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王如意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的岔路口:“左边还是右边?”
“左边。”赵承影和荃南烛异口同声,随即互相瞪了一眼。
赵承影突然笑出声:“你跟王启年还真像,当年他就总跟守旧派唱反调。记得有次在实验室,他为了保护只被雾毒感染的流浪狗,把净化剂全倒了,结果被记大过。”
王如意的心猛地一跳。她小时候确实养过只瘸腿狗,后来突然失踪,父亲说是被巡逻队处理了。现在想来,那根本是守旧派的阴谋——就像他们现在对待林苗一样。
“别听他胡扯。”荃南烛的黑色丝线突然指向右侧,“这边的心跳声更弱,符合能量抑制舱的特征。上次在医院仓库,那些培养舱里的孩子心跳也是这样。”
赵承影突然剧烈挣扎:“放屁!守旧派怎么可能用抑制舱?他们只会用净化剂活活烧死——”他的话突然卡住,像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我是说……我听说的。”
王如意突然按住他的肩膀,螺丝刀抵住他手腕的青黑色血管:“你体内的寄生虫,是陈九爷放进去的吧?就像他在贫民窟放的那些发光蝎子,能控制宿主的行动。”
赵承影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第一次认识她:“王启年果然什么都告诉你了……那老东西,当年就不该救你母亲。”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王如意心上。母亲的死因一直是个谜,父亲只说她在雾毒爆发时失踪了。现在看来,这里面藏着更大的秘密,就像林野的机械臂里总藏着备用零件。
“往右边走。”王如意突然开口,拽着赵承影往右侧通道走,“我父亲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就像他总把重要文件藏在压力釜下面。”
通道尽头的铁门锈迹斑斑,上面的守旧派徽章被人用利器划得乱七八糟,隐约能看见下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野”字。王如意突然笑出声——这绝对是林野的手笔,那小子总喜欢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留标记,就像狗撒尿占地盘。
“别笑了,”荃南烛的黑色丝线已经缠住门把,“里面有能量场波动,和净化塔的核心一致。林野说得对,守旧派确实想利用雾核激活契约碎片。”
铁门被丝线拉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王如意举着螺丝刀冲进去,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能量抑制舱孤零零地立在中央,透明罩上蒙着层灰尘,里面的床铺平整得像没人用过。
“人呢?”王如意的声音有些发颤,突然想起父亲实验室那台失踪的压力釜,后来在废品站被林野改成了爆米花机。
赵承影突然狂笑起来,肩膀抖得像抽风的机械狗:“被陈九爷接走了呗!那老狐狸,早就布好局了——他知道你们会来救王启年,故意让我引你们来这儿,好拖延时间。”
荃南烛的黑色丝线突然指向天花板,王如意抬头一看,发现通风口的格栅正在动,上面沾着几根黑色的羽毛——是陈九爷手下的标志,就像林野的机械臂上总沾着机油。
“抓紧他!”王如意突然大喊,荃南烛的丝线瞬间将赵承影捆成了粽子。就在这时,通风口突然落下颗烟雾弹,刺鼻的气味让王如意想起医院的消毒水,只是更呛人。
“咳咳……”王如意捂着鼻子后退,突然摸到个冰凉的东西,低头一看,是只金属蝎子,尾巴上的毒针闪着绿光,“是陈九爷的机械蝎!林野说过这玩意儿会自爆!”
荃南烛的黑色丝线瞬间将机械蝎缠住,往通风口扔回去。只听一声闷响,通风口传来几声惨叫,像是有人被砸中了。赵承影突然笑得更大声:“陈九爷的人果然在上面!他们以为能坐收渔翁之利,没想到栽在你们手里!”
王如意突然踹了他一脚:“少装蒜!你和他们根本是一伙的,就像上次在血藤谷,你故意引我们走那条有噬骨虫的路。”
赵承影的笑容突然僵住,脖子上的蝴蝶结勒得更紧了:“那是意外……我哪知道守旧派在那儿养了虫群。”他的声音突然变调,“等等,你们有没有听见——”
通道里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像是有大部队正在逼近。王如意摸出最后颗辣椒炸弹,发现引信上的鬼脸被人画了胡子,一看就是林野的恶作剧。她突然想起少年说的话:“辣椒炸弹的烟雾能干扰机械蝎的传感器,就像胡椒粉能让铁将军打喷嚏。”
“是黑无常的人!”荃南烛突然拽着两人往抑制舱后面躲,“他们的蚀骨雾能穿透金属,上次在断罪谷,林野的机械臂差点被融成铁水。”
脚步声越来越近,王如意能听见有人在说话,声音嘶哑得像生锈的齿轮:“……九爷说目标在能量抑制舱,抓住王如意和荃南烛,赵承影不用留活口……”
赵承影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愤怒:“陈九爷这个老东西!竟然想卸磨杀驴!”他突然转向王如意,“我知道雾核的真正位置!就在净化塔负三层的能量核心室,守旧派用它来驱动契约碎片共鸣装置!”
王如意挑眉:“现在才说?早干嘛去了?”
“我……”赵承影的脸涨得通红,“我以为守旧派能赢……谁知道他们和陈九爷都是一路货色!”他突然压低声音,“其实我早就想反水了,上次在溶洞,我故意给你们指错路,就是想让你们避开守旧派的主力。”
荃南烛突然嗤笑:“那我们被石傀儡追得像丧家之犬也是你故意的?”
“那是意外!”赵承影急得跳脚,脖子上的蝴蝶结都歪了,“谁知道那些傀儡认主!”
通道口突然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拆门。王如意看了眼荃南烛,少年的黑色丝线已经蓄势待发:“计划?”
“跑。”荃南烛言简意赅,丝线缠住赵承影的脚踝,“这家伙知道的太多,留着有用,至少能当诱饵。”
赵承影气得脸都绿了:“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可是提供了重要情报的!”
“那也不能改变你给林野妹妹注射加速剂的事实。”王如意拽着他往抑制舱后面的暗门跑,这是她刚才无意中发现的,门把上还沾着父亲常用的润滑油,“等救出苗苗,让她咬你一口才算扯平。”
暗门后面是条狭窄的通道,墙壁上布满管道,滴下的水珠在地上积成小水洼。王如意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墙上的涂鸦——是只吐舌头的狐狸,旁边写着“青璃到此一游”,下面还有行小字:“林野的机械臂卡在前面第三个弯道了,速来救!”
“这丫头……”王如意忍不住笑出声,突然想起青璃说过的话,“狐族的定位符不仅能定位,还能传递简单信息,就像林野用摩斯密码敲通风管。”
荃南烛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角,黑色丝线指向前方:“有血腥味,还有机械臂的液压油味。”
三人往前跑了没几步,就看见林野卡在弯道里,机械臂的液压杆发出过载的嗡鸣,青璃正用尾巴拽他的裤腰带:“都说了别吃那么多压缩饼干!现在卡在这儿像头肥猪!”
“要你管!”林野的脸憋得通红,“这通道设计有问题,上次铁将军过都得侧着身子!”他突然看见王如意,眼睛一亮,“你们来得正好,快帮忙——等等,你们怎么把赵承影带来了?还捆得像只待烤的火鸡?”
赵承影气得想踹人,奈何被捆得太结实:“少废话!快把我弄出去,黑无常的人马上就追来了!”
青璃突然竖起耳朵:“他们已经来了。”她的尾巴指向身后,通道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蚀骨雾在腐蚀管道,我们只有三分钟时间。”
林野突然大喊:“荃南烛!用你的丝线缠住我的机械臂,王如意,把螺丝刀给我!”他接过螺丝刀,在机械臂的关节处拧了几下,液压杆发出清脆的解锁声,“这是紧急收缩功能,上次在净化塔卡通风管时研究出来的。”
随着“咔嚓”一声,林野的机械臂缩短了一半,终于从弯道里挣脱出来。他刚站稳就拽着众人往前跑:“前面有守旧派的紧急逃生舱,能直接到净化塔负三层——别问我怎么知道的,上次修管道时发现的。”
逃生舱像个巨大的罐头,锈迹斑斑的外壳上印着守旧派的徽章,被人用红色油漆画了个大大的叉。林野摸出个金属片插进锁孔,舱门“嗤”地一声打开,里面飘出股霉味:“别看它破,能坐四个人,就是没有安全带,等会儿启动时抓紧了。”
众人挤进去时,王如意注意到舱壁上刻着行小字:“王启年到此一游,压力釜的安全阀该换了。”她突然鼻子一酸,父亲果然来过这里,就像他总在她想不到的地方留下痕迹。
逃生舱启动时发出剧烈的震动,王如意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就像小时候坐父亲改装的代步车。林野突然大喊:“抓紧扶手!下一个弯道很陡,上次铁将军在这儿差点被甩出去!”
话音刚落,逃生舱猛地倾斜,赵承影像个皮球似的滚到王如意脚边,脖子上的蝴蝶结蹭到她的靴子:“该死的!你们就不能把我捆牢点吗?”
“知足吧,”青璃用尾巴按住他,“上次林野把守卫捆在火箭筒上,结果那家伙发射时没坐稳,直接飞出去了。”
王如意突然笑出声,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虽然危机四伏,虽然前路未知,但至少身边有这些不靠谱的同伴,就像父亲说的:“再精密的机器也需要备用零件,再艰难的路也需要有人同行。”
逃生舱突然减速,林野大喊:“快到了!准备好战斗——哦对了,净化塔负三层有我藏的惊喜,保证让守旧派大吃一惊!”
王如意摸出那把旧螺丝刀,突然觉得它比任何武器都可靠。因为上面有林野的刻字,有父亲的影子,有所有她在乎的人的温度。就像父亲实验室里那台老旧的压力釜,虽然总是出故障,却总能在关键时刻挺过去。
舱门打开的瞬间,王如意听见了能量核心运转的嗡鸣,还有守旧派士兵的喊叫。她深吸一口气,握紧螺丝刀冲了出去,身后传来同伴们的脚步声,坚定而有力,像首不靠谱却充满希望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