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长生殿那片朦胧的青碧光域,空间再次转换。
不再是祥和宁静的洞天福地,也不再是威严古老的大殿。
眼前的景象,让经历过无数险境的袁罡和刚刚聆听了青帝遗念的蓝星,都感到一阵源自生命本能的寒意。
这里像是一个巨大而空旷的、位于地底或山腹中的天然岩洞,但规模远超想象,穹顶高不可及,隐没在翻涌的、暗青与灰黑交织的浓雾之中。
洞壁并非岩石,而是无数粗大、虬结、早已失去生命光泽、呈现出一种病态灰白色的木质纹理——这应该是那截“建木残根”的内部,或者与其紧密相连的空间。
地面崎岖不平,同样覆盖着这种失去生机的木质“地板”,裂缝纵横,从中汩汩涌出粘稠的、散发着暗红色微光的“液体”。
这液体并非血液,却带着比血液更令人作呕的甜腥与腐朽气息,如同大地化脓的伤口流出的脓血。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几乎实质化的负面能量,绝望、憎恨、贪婪、毁灭……种种极端情绪混杂其中,无声地侵蚀着闯入者的心智。
而在这片空间的中央,矗立着最令人心悸的存在。
那是一株……“树”。
它的主干依稀还能看出建木那支撑天地的宏伟轮廓,但早已扭曲变形,通体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紫色与墨绿色斑驳交织。
树皮皲裂,裂缝中不断渗出与地面相同的暗红色脓血,原本应该生机盎然的枝叶,全部化作了疯狂舞动、末端生有利齿口器的暗紫色藤蔓和触手,如同无数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在这株“腐化之树”的顶端,原本应是树冠的地方,悬浮着一个巨大的、不断搏动、如同心脏般的暗红色肉瘤。
肉瘤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如同血管般的脉络,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强烈的虚空侵蚀波动,让整个空间随之震颤,地面的脓血翻涌加剧。
而在那搏动的暗红肉瘤深处,隐约可见一点温润纯净的、青碧色的光芒,如同被囚禁在琥珀中的萤火,顽强地闪烁着——那应该就是【源初共鸣器】!
腐化之树周围,盘踞着更具体、更具威胁的东西。
那是数十只形态各异的“生物”。
它们有的像是被藤蔓强行缝合、拼凑起来的野兽残骸,骨骼外露,肌肉腐烂,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暗红魂火;有的则完全由暗红色脓血凝聚而成,不定形地蠕动、变幻,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还有的干脆就是腐化之树上脱落下来的、更加粗壮灵活的藤蔓触手,如同守卫君王的忠诚爪牙。
这些“腐化守护者”散布在腐化之树周围,处于一种半沉睡般的静止状态,但袁罡和蓝星一踏入这片空间,它们那暗红的“目光”便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充满了纯粹的恶意与吞噬欲。
“腐化之源……果然已经孕育出了自己的‘生态’。”
墨渊的声音带着凝重,“这些守护者实力不弱,尤其是那几头由野兽残骸拼凑的,恐怕保留了部分生前的能力,且被腐化力量强化,更难对付。那不定形的脓血怪和藤蔓触手,则可能具有污染、腐蚀、缠绕等特性。”
蓝星脸色发白,手中的世界树枝干和翠绿种子同时散发出强烈的光芒,对抗着空气中无处不在的侵蚀与负面情绪。
她能清晰感觉到,前方那株腐化之树散发出的“恶”,与枝干种子代表的“善”,是两种极端对立、水火不容的力量。
“青帝遗念说,需要以建木子体为引,配合信物,开启净化之机。”
袁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局势,“但看这架势,不先清理掉这些守护者,我们根本无法靠近核心。”
“那个先一步进来的‘外影’呢?”蓝星警惕地环顾四周。
岩洞空间虽大,但一览无余,除了这些腐化守护者,并未看到其他人影。难道已经潜入更深处?或者……被这些守护者干掉了?
就在这时,腐化之树顶端那个搏动的暗红肉瘤,忽然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一股比之前强烈数倍的意念波动,如同无形的尖刺,狠狠扎向袁罡和蓝星!
“生命……秩序……美味……”
“更多……更多……”
“融入……成为……一部分……”
混乱、贪婪、充满扭曲占有欲的意念,直接冲击他们的神魂!
同时,所有处于半沉睡状态的腐化守护者,如同接到了统一的进攻指令,齐齐发出无声的能量层面的震动咆哮,朝着两人猛扑过来!
“来了!准备战斗!”袁罡低吼,将暂时用不上的星辉玉佩塞入怀中,将兽皮卷轴用真元裹住固定在背后,双手紧握混世魔猿棍,迎向冲在最前面的几头野兽残骸守护者!
蓝星也将翠绿种子紧紧按在胸口与枝干一起,调动全部的自然之力,翠绿的光华在她周身形成一层坚韧的护罩,同时她开始低声吟唱,一道道蕴含净化之力的翠绿光束从枝干尖端射出,如同精准的箭矢,射向那些不定形的脓血怪和较为纤细的藤蔓触手。
战斗瞬间爆发!
袁罡的混沌真元与腐化力量激烈碰撞。野兽残骸守护者悍不畏死,力量奇大,且身上的腐化藤蔓如同有生命的锁链,不断缠绕、突刺,更带有强烈的侵蚀性,一旦被擦伤,伤口就会迅速腐烂,并有心神被污染的迹象。
袁罡将《星神不灭体》催动到极致,体表泛起星辰与大地的微光,硬抗攻击,混世魔猿棍每一击都势大力沉,砸碎骨骼,崩断藤蔓,混沌真元疯狂涌入,侵蚀、磨灭着那些暗红的腐化能量。
但敌人数量众多,且配合默契,他很快陷入苦战,身上添了数道深浅不一的伤口,混沌真元的消耗也急剧增加。
蓝星那边压力同样巨大,脓血怪被净化光束击中,会发出滋滋的声响,体积缩小,但很快又能从地面的脓血中汲取力量恢复。
藤蔓触手更是灵活刁钻,不断试图突破她的护罩,缠绕她的身体,她必须全神贯注,一边维持护罩和净化攻击,一边小心躲避,消耗同样惊人。
更麻烦的是,随着战斗进行,空气中弥漫的负面情绪和腐化能量仿佛活了过来,不断试图钻入他们的心神。
袁罡尚能凭借混沌魔猿的桀骜意志和不断运转的功法抵抗,蓝星则显得更加吃力,脸色越来越白,吟唱声都开始有些颤抖。
“这样下去不行!”
墨渊的声音带着焦急,“必须想办法靠近核心,利用信物和枝干种子,引动净化之力!否则会被活活耗死!”
但如何突破这重重守护?
就在袁罡一棍将一头形似巨熊的残骸守护者砸得倒退,暂时逼开周围几只脓血怪,获得一丝喘息之机时,他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腐化之树侧面,靠近岩洞边缘的一处阴影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不是腐化守护者!那东西的轮廓更加……“正常”?而且动作极其隐蔽迅捷,仿佛在观察战场,又像是在悄悄靠近腐化之树的主干!
是那个女性潜入者!
她果然没死,而且趁着他们与守护者激战,试图潜行接近目标,她的目标很可能也是【源初共鸣器】,或者……更糟!
“蓝星!掩护我!”袁罡猛地一咬牙,做出了一个冒险的决定。
他将一部分心神沉入丹田,尝试主动沟通那股之前被他强行纳入、尚未完全磨灭的虚空侵蚀力量!
在之前的战斗中,他已经隐隐感觉到,这股来自腐化及虚空同源的侵蚀能量,虽然危险,但在混沌真元的压制和转化下,似乎能让他对这些腐化守护者的攻击产生一定的……“抗性”?甚至,微弱地干扰它们的行动?
他要赌一把,利用这丝“同源”气息,制造混乱,强行突破!
“混沌为炉,炼化万邪!”
袁罡心中低吼,不再强行压制体内那部分侵蚀能量,反而小心翼翼地引导出一丝,与自己的混沌真元以一种极其不稳定的方式混合在一起,覆盖在体表和长棍之上!
瞬间,他周身的气息变得诡异起来,混沌的暗金与虚空的暗红交织,散发出一种既非秩序也非纯粹混乱的扭曲感。
效果立竿见影!
那些扑向他的腐化守护者,动作明显出现了瞬间的迟滞和困惑,它们那简单的“意识”似乎无法判断袁罡此刻的“属性”——是同类的“食物”?还是需要摧毁的“异类”?
就是现在!
袁罡身形暴起,不再与周围的守护者纠缠,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化作一道金红交织的残影,朝着腐化之树的方向猛冲,长棍挥舞,将挡在路上的、尚在迟疑的守护者强行扫开!
“拦住他!”蓝星见状,立刻明白了袁罡的意图,不顾自身消耗,全力催动世界树枝干和翠绿种子!
前所未有的翠绿光柱如同生命洪流,以她为中心向四周爆发,暂时逼退了围攻她的脓血怪和藤蔓,同时分出一道光束,如同指引的灯塔,为袁罡照亮前路,驱散一部分前方的负面能量阻碍!
看到袁罡突然爆发、直冲核心,那个隐藏在阴影中的女性潜入者显然也急了!
她不再隐匿,身形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窜出,手中那柄蛇形短刀爆发出幽暗的光芒,竟然也散发出与腐化能量有些类似的、但更加阴冷锐利的气息,身形几个闪烁,竟然比袁罡更快地逼近了腐化之树的主干。
她的目标,赫然是主干上一个不起眼的、仿佛天然形成的树洞。
她想直接摘取【源初共鸣器】?还是……要破坏什么?
“休想!”袁罡怒吼,顾不上体内那混合能量的剧烈冲突带来的痛苦,将手中长棍狠狠掷出!
长棍化作一道金红流光,带着他全部的力量和意志,后发先至,直射女性潜入者的后背。
女性潜入者感受到背后致命的威胁,不得不放弃继续前进,回身一刀劈向飞来的长棍!
铛!!!
刺耳的爆鸣声中,短刀与长棍撞在一起!女性潜入者被这股巨力震得倒飞出去,口中喷血,但她眼中狠色一闪,竟然借着这股力量,调整方向,如同壁虎般贴在了腐化之树的主干上,手中的短刀狠狠刺入树皮,同时将一个巴掌大小的、闪烁着危险红光的金属圆盘,拍在了树洞边缘!
“启动!‘蚀心’!”她厉声嘶喊。
嗡——!
那金属圆盘瞬间亮起刺目的红光,一道道细密的、充满毁灭与分解意味的暗红色能量流,如同蛛网般从圆盘蔓延开,迅速腐蚀着周围的树皮,并朝着树洞内部钻去!
她不是要取神器,而是要直接摧毁封印,释放污染,或者,用这种极端方式,逼迫神器现形!
“你敢!”
袁罡目眦欲裂,强行接住被震飞回来的长棍,不顾体内翻江倒海般的能量冲突和伤势,再次扑上!
但已经晚了!
那“蚀心”装置似乎经过了特殊设计,对腐化之树或者说被污染的木系能量有着极强的破坏力,树皮迅速碳化、剥落,树洞周围的木质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而这一下,如同捅了马蜂窝!
整个腐化之树,连同顶端那个搏动的暗红肉瘤,猛地剧烈震颤起来,一股远超之前的、混合了剧痛、狂怒与毁灭欲念的恐怖精神冲击,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空间!
所有腐化守护者如同发了疯一般,不分敌我地朝着所有“活物”——袁罡、蓝星、还有那个女性潜入者——发起了更加狂暴、不计代价的攻击!
同时,腐化之树主干上,那个被“蚀心”装置破坏的树洞深处,那点一直被囚禁的青碧色光芒——【源初共鸣器】——仿佛受到了刺激,猛地光芒大放!
清脆、空灵、仿佛能涤荡一切污秽的乐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
随着乐声响起,一股纯净、浩瀚、充满秩序与生机本源力量的光辉,从那树洞中喷薄而出,与周围暗红腐化的能量发生了最激烈的对撞!
净化,开始了!
但却是以最混乱、最危险的方式!
整个腐化之源空间,瞬间变成了能量风暴的海洋!净化光辉与腐化暗流疯狂对冲、湮灭,引发连锁的能量爆炸与空间扭曲!
袁罡、蓝星、女性潜入者,以及所有腐化守护者,全部被卷入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源自本源的法则冲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