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师部通讯室,墙上挂着一排老式电话机。

宋毅站在电话前,听筒紧贴着耳朵,电流杂音里夹杂着李叔的声音,断断续续。

窗外,雪粒子拍打着玻璃,发出细碎的声响。通讯兵坐在角落的桌前,低头抄写着什么。

电话那头,李叔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几分凝重:

“小毅啊,那几个人我查清楚了,经办人陈保国经过这个案子之后高升了,现在是沪市革委会的小头目。

五个证明人,李叔继续道,三个已经调离沪市,李国栋病逝,黄志明被下放,现在在边疆农五师劳改农场。

通信室的灯泡滋滋响着,投下昏黄的光。宋毅从怀里拿出一份地图,在地图上锁定了农五师的位置。农五师同样在北疆,距离他们所在的兵团驻地,卡车需要走大半天。

“人在农五师,李叔,这个消息可靠吗?”

确定。黄志明三十八岁,原是顾崇山纺织厂的会计。妻子病逝后,带着十六岁女儿生活。顾崇山案发后,他因包庇罪和做假账被判劳改,下放边疆农场。这件事情不久之后,他的女儿黄小娟主动报名下乡。

“有黄志明的具体番号吗?”

没有。农场管理混乱,很多犯人只有代号。

“他女儿能查到具体下乡位置吗?”

“我去查一下。”

“谢谢,麻烦李叔了。”

挂断电话,回到办公室,宋毅盯着地图沉思,他的手指在农五师的位置点了点。这个黄志明是一个切入点。

门被推开时带进一阵冷风。王振军大步走进来。

“老宋,76号哨所那个特务招了…….”

正说着,他扫了眼地图,眉毛挑得老高。

怎么,对农五师有兴趣?

宋毅没回头:农五师你有熟人?

巧了。王振军把文件丢在桌上,我表哥在农五师后勤处,管物资调拨。

宋毅转身,看见王振军从兜里摸出半包烟。

这烟就是他上个月捎给我的。王振军弹出一根,要找人?

宋毅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道:关键时刻,你还能有点用处。

王振军笑了:怎么,现在才知道我的好了?跨师部找人可不容易,还是得通过熟人关系才行。写个条子,我让表哥查。

……

三营营部。

夜里,雪下了一夜,清晨起来,营部白茫茫一片,屋顶的雪很厚,地上也全是雪。

顾清如牵着弟弟往托儿所走,弟弟的小棉鞋踩在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留下一串小小的脚印。

今天学数数。弟弟仰头,鼻尖冻得通红,王老师说,数到十就能得小红花。

顾清如蹲下来,给他重新系紧围巾:那你要认真学。

围巾是张大山家媳妇给顾青松织的,厚实绵软。

弟弟点头,我还要教小芳数数,她老把三和八弄混。

小芳是弟弟在托儿所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她的母亲在营部后勤工作,父亲在连队做会计。

两个孩子年纪相仿,总是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像两只小麻雀。

走到食堂后面那两间低矮的土坯房,墙上刷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标语。窗户上贴着孩子们剪的红色窗花,经过一夜的风雪,有些发白。

屋里生着铁皮炉子,炉筒子通到窗外,冒着淡淡的煤烟。

五六个孩子围坐在木桌旁。

托儿所门口,陈叔正在修炉子。他是营部的老职工,负责给托儿所挑水、生火。

王老师正在扫雪,见他们来了,笑着招手:顾青松,快来!

王老师也是上海知青,原来在下面连队。后来腿伤了干不了重活,被安排到托儿所带孩子教书了。

同是上海知青,她看见顾清如总是会格外亲厚一些。

顾清如递上一个小布兜, 王老师,这是我之前在县城买的,给孩子们一起用。

布兜里是几支铅笔和几个本子,托儿所缺这些缺得厉害。王老师推辞了几下,还是收下了:孩子们在地上写字,手都冻坏了,你可帮了大忙。

弟弟顾青松一直乖巧地站在旁边,他松开姐姐的手,向屋里跑了两步又回头:姐,放学你能来接我吗?

顾清如挥挥手,好好听老师话。

她看着弟弟跑进屋,和孩子们挤在一起。

小芳冲他招手,两个小脑袋凑在一块,不知在嘀咕什么,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傍晚,顾清如接弟弟回宿舍。

路过男知青宿舍时,她看见徐晓阳正在院子里晒被子。

被子湿漉漉的,在寒风中已经结了一层薄冰,硬邦邦地挂在晾衣绳上。

被子怎么湿成这样?顾清如停下脚步。

徐晓阳扯了扯嘴角:昨晚窗户没关,雪飘进来了。

地窝子的条件本就简陋,下雨下雪时屋顶漏雨是常有的事。但眼前这条被子上的水迹,却让顾清如皱起了眉头。

水迹很大一片,不像是雪浸的,倒像是人为泼上去的。雪水浸湿的被子,水迹应该是斑驳的、不规则的,而眼前这块水痕却像是一整盆水直接倒上去的。

水已经渗进了棉花里,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碴。这样的被子,就算晒上一整天,也未必能干透。

徐晓阳不说,顾清如就不问。

弟弟仰头问:徐哥哥,那你晚上睡觉怎么办?

徐晓阳揉了揉他的头发,没事,晒晒就干了。我晚上盖大衣凑合一晚吧。你们快回去吧,外面冷。

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顾清如没再多说什么,牵着弟弟离开了。

弟弟仰头问她:姐,徐哥哥没有被子盖,晚上肯定冷吧?咱们被子不会被雪淋湿吧?

不用担心,我们住的平房,不会漏雨。她轻声回答。

弟弟了一声,没再多问。

小孩子的心思单纯,不会多想。但顾清如知道,徐晓阳的处境比她想象的更艰难。

出身不好的人,在哪儿都容易被欺负。

连队如此,营部也不例外。

她回头看了一眼,徐晓阳正站在院子里,低头拧着被角的水。

他的背影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单薄。

顾清如收回视线,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但一床被子,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