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王座之上,幽冥府巡察使那半哭半笑的面具,仿佛蕴含着人世间所有的悲喜,其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入杨玄的每一寸肌肤,每一缕神魂。神藏境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
杨玄强忍着运转《太虚炼神诀》,识海中剑狱之心散发出的隐晦波动,如同最坚固的盾牌,将那无所不在的窥探之力悄然抵御在外。他面色平静,迎着那恐怖的目光,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
“在下无意中得此令牌,知晓其与贵府渊源。今日前来,只想求证一事——贵府所追寻的‘魔主归来’,究竟为何?这至尊令,又在其中扮演何种角色?”
他没有直接提要求,而是以求证的方式,试图套取更多关于幽冥府核心计划的信息。
巡察使沉默了片刻,那诡异面具后的目光似乎闪烁了一下。杨玄能抵御他的神识探查,已然让他高看了一眼,而对方提出的问题,更是直指核心。
“魔主,乃寂灭之源,万物归宿。”巡察使的声音带着一种狂热的虔诚,“这污浊腐朽的世界,唯有经历彻底的寂灭与净化,方能迎来新生。魔主归来,便是执行这伟大净化的时刻。”
他的话语中透着一股毁灭一切的疯狂,让杨玄心中寒意更盛。
“至于至尊令……”巡察使的目光落在杨玄手中的令牌上,“乃是开启‘接引之门’的三把钥匙之一,承载着魔主部分意志。持有它,便拥有了见证并参与这场伟大净化的资格。”
接引之门的钥匙!三把之一!
杨玄心中剧震,终于明白了这令牌的真正用途!幽冥府的目的,竟然是要开启一扇门,接引所谓的“寂灭魔主”真正降临世间!
“如此说来,另外两把钥匙,也在贵府手中?”杨玄试探道。
巡察使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此乃府中机密,非你所能知晓。你既持有至尊令,便是我幽冥府潜在的盟友。交出令牌,我可引你入府,赐你无上魔功,共襄盛举。否则……”
他话语中的威胁之意,毫不掩饰。一股更加恐怖的威压弥漫开来,血池中的血液沸腾得更加剧烈,那十二尊魔神雕像的眼眶中,也亮起了猩红的光芒。
杨玄知道,图穷匕见的时刻到了。对方绝不可能放任至尊令流落在外,更不会轻易放他离开。
他心念电转,脸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犹豫”与“挣扎”,仿佛被那“无上魔功”和“共襄盛举”所诱惑。
“入府……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他声音带着一丝“迟疑”。
巡察使见状,语气缓和了一丝:“很简单,放开你的心神,接受‘魔主’意志的洗礼,献上你的忠诚。届时,你将获得远超现在的力量!”
放开心神?接受洗礼?这分明就是要强行种下魔种,将其彻底控制!
杨玄心中冷笑,面上却显得更加“意动”,他握着至尊令的手微微收紧,仿佛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片刻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猛地抬头:“好!我愿……”
话音未落,他眼中猛地爆射出凌厉的精光,那绝非被诱惑的眼神,而是冰冷的杀意与决绝!
“……我愿以此令,送阁下往生!”
他早已蓄势待发的力量轰然爆发!并非攻向巡察使,而是将全身剑元,连同太初冰焰的大部分本源,疯狂注入手中的至尊令!
他要再次效仿万剑冢之法,引爆这枚钥匙!即便不能杀死巡察使,也要制造巨大的混乱,趁机脱身!
“嗡——!!!”
至尊令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暗光芒,表面的鬼脸印记仿佛活了过来,发出无声的咆哮!一股混乱、狂暴、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在其中急速凝聚、膨胀!
“你敢!!”
巡察使又惊又怒,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果决狠辣,宁愿毁掉这珍贵的钥匙,也要反抗!他猛地从白骨王座上站起,一只由精纯魔元构成的巨大鬼手,撕裂空间,向着杨玄和那即将爆炸的至尊令狠狠抓来!他要强行镇压!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再次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那即将被引爆的至尊令,在接触到杨玄那蕴含着太虚真意、剑狱气息以及凌绝霄守护意志的复杂力量后,其内部那缕属于“寂灭魔尊”的本源魔念,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竟与杨玄的力量产生了诡异的……共鸣?!
不,不仅仅是共鸣!那魔念仿佛将杨玄误认为了某种同源的存在,或者是……更适合的载体?!
嗡!
至尊令没有爆炸,反而化作一道流光,主动挣脱了杨玄的掌控,如同乳燕归巢般,猛地射向他的眉心!
“什么?!”
杨玄和巡察使同时脸色大变!
杨玄只觉一股冰冷、死寂、充满了无尽毁灭欲望的恐怖意志,如同决堤的洪流,强行冲入了他的识海!这魔念之强,远超他之前接触过的任何力量,瞬间就要将他的意识吞噬、同化!
“呃啊啊啊——!”
他发出了痛苦的嘶吼,抱头跪倒在地,周身皮肤下有无数的黑色魔纹在疯狂蠕动,双眼瞬间变得一片漆黑,只剩下最纯粹的毁灭欲望!
剑狱之心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搏动,暗金色的光芒大盛,试图镇压这股入侵的魔念!太初冰焰也自发护主,苍白色的火焰在识海中燃烧,与那漆黑的魔念激烈对抗!
他的识海,瞬间变成了三方混战的战场!自身的意志、剑狱之心的镇压、太初冰焰的净化,与那寂灭魔尊的恐怖魔念,疯狂地绞杀在一起!
“哈哈哈哈!天助我也!”巡察使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了狂喜的大笑,“竟敢主动容纳至尊魔念!真是自寻死路!待魔念将你夺舍,你的一切,包括这具完美的躯壳,都将归于我幽冥府!”
他好整以暇地收回鬼手,如同看戏般,看着在地上痛苦挣扎、气息在正邪之间剧烈变幻的杨玄。在他看来,一个开窍境修士,绝无可能抵挡魔尊级别的魔念侵蚀,被夺舍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他低估了杨玄!
杨玄的意志,历经两世,坚如磐石!《太虚炼神诀》更是锤炼神魂的无上法门!更重要的是,他识海中存在着剑狱之心这等来历神秘的奇物!
在那魔念的疯狂冲击下,杨玄感觉自己的意识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无数毁灭、杀戮、寂灭的负面情绪涌入,试图将他拖入无尽的黑暗。
“不!我绝不能……被吞噬!”
“为了十七……为了宗门……为了承诺!”
“我的道……是守护!不是毁灭!”
强烈的执念如同灯塔,在黑暗中指引着他。剑狱之心散发出的暗金光芒,如同最坚固的堤坝,牢牢守护着他意识的核心。太初冰焰则如同净世之火,不断焚烧着魔念的边缘。
三方力量在他的识海中达到了一个微妙的、脆弱的平衡!魔念无法彻底吞噬他,他也无法立刻将魔念驱除或镇压!
就在这僵持之中,一段段破碎、混乱,却蕴含着惊天秘辛的记忆碎片,随着魔念的冲击,涌入了杨玄的意识——
他看到了无尽的虚空,一片死寂的星域……
看到了一尊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庞大的、由纯粹寂灭之意构成的恐怖存在——寂灭魔主!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规则的化身……
看到了上古年间,这尊魔主的一缕意念,跨越无尽时空,降临玄武大陆,带来了毁灭与污染……
看到了凌绝霄等大陆至强者,前仆后继,与魔念抗争,最终将其主体意志镇压、分割……
看到了幽冥府的先祖,如何偶然得到了部分魔念传承,并扭曲其意,成立了这个以“接引魔主、净化世界”为目标的疯狂组织……
看到了三枚至尊令的炼制,它们分别承载了被分割的魔主部分核心意志,是定位和开启接引之门的关键……
看到了……另外两枚至尊令的大致下落——一枚似乎被镇压在某个佛门圣地之下,另一枚……则流落于南疆妖族祖地之中!
这些信息如同洪流,冲击着杨玄的心神!他终于对幽冥府和那所谓的“寂灭魔主”,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这根本不是什么救赎或净化,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意图毁灭整个世界的阴谋!
“呃……啊!”
他猛地发出一声咆哮,借助那涌入的魔念记忆中关于能量掌控的部分技巧,强行调动剑狱之心的力量,混合着太初冰焰,在识海中形成了一个微小的暗金与苍白交织的漩涡!
“镇!封!”
漩涡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力,并非吞噬,而是将那肆虐的魔念,强行拉扯、压缩,最终化作一枚米粒大小、不断扭曲跳跃的漆黑符文,暂时封印在了识海的角落!
做完这一切,杨玄几乎虚脱,浑身被冷汗浸透,但眼神,却恢复了清明,只是瞳孔深处,还残留着一丝难以磨灭的漆黑。
他缓缓站起身,周身气息变得极其诡异。原本清正平和的剑意中,掺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死寂,却又被一股更加深沉厚重的意志牢牢束缚住。
他抬起头,看向那目瞪口呆的巡察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邪异的弧度:
“看来,让阁下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