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哨站庇护的范围,北境的残酷便以最直接的方式扑面而来。风雪不再是唯一的敌人,脚下看似平坦的雪原下可能隐藏着深不见底的冰缝,空气中紊乱的魔气漩涡如同无形的刀片,切割着护体罡气。温度低得呵气成冰,连呼出的白雾都会瞬间凝结成冰晶掉落。
顾白走在队伍最前方,秩序之力形成的淡白光晕如同一个移动的庇护所,将大部分风雪和魔气乱流隔绝在外,但维持这种范围的防护,对他的消耗也不小。他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时刻扫描着前方和周围的一切,避开那些能量异常点与潜在的危险地形。
妖姬紧随其后,她的适应力惊人,很快就找到了在顾白庇护下最节省体力的步伐节奏。她不再需要分心压制魔核反噬,可以将更多感知投入到外界环境。她对魔气的敏锐感知此刻发挥了作用,几次提前预警,让队伍避开了几处隐藏着狂暴冰系魔兽的巢穴。
岩魁如同沉默的磐石,紧紧跟在顾白侧后方,魁梧的身躯是应对突发物理冲击的最佳屏障。他偶尔会蹲下身,抓起一把雪在鼻尖嗅闻,或者观察冰层上的细微痕迹,用他丰富的北境生存经验,为顾白的能量感知提供补充。
“顾客卿,前面的冰层结构不稳,下面可能是空腔,绕左边走。”岩魁低沉的声音响起。
顾白微微点头,调整了方向。他对岩魁的判断给予了充分信任。
青萝则如同队伍的幽灵,时而消失在风雪中,在前方数里外侦查,时而悄无声息地回到队尾,带来关于地形、天气变化或极远处模糊能量波动的信息。她是队伍的眼睛和耳朵。
“右前方十里,有大规模能量残留,很混乱,像是刚发生过战斗,但没发现尸体。”青萝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浮现,低声汇报。
“战斗痕迹?”顾白眼神一凝,“能判断是什么造成的吗?”
“残留的能量很杂,有魔气,有阴寒死气,还有一丝……类似‘影蚀’的阴影能量。”青萝语气肯定。
众人心中一沉。还没到蚀骨沼泽,就已经嗅到了血腥味,而且牵扯到了目标敌人。
“加快速度,保持警惕。”顾白下令。队伍沉默地提速,如同二十一把出鞘的利刃,刺入茫茫风雪。
越往东南方向走,环境越发诡异。风雪渐渐变小,但天空却始终笼罩着一层铅灰色的阴霾,光线昏暗。地面的积雪变得稀薄,露出下方漆黑泥泞、散发着腐臭气味的冻土。扭曲枯槁的魔化植物开始出现,张牙舞爪地伸向天空,仿佛在无声地哀嚎。空气中弥漫的魔气不再仅仅是紊乱,而是多了一种粘稠的、带着腐蚀性的质感。
“快到沼泽边缘了。”妖姬紫瞳微缩,提醒道。她对这种环境的厌恶感油然而生。
果然,前行不久,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笼罩在灰绿色毒瘴下的沼泽地带出现在众人眼前。沼泽中污水横流,冒着咕嘟咕嘟的气泡,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扭曲的树木半埋在泥沼中,枝干上挂着黏糊糊的苔藓。更可怕的是,这里的空间似乎都不稳定,偶尔会出现细微的扭曲和涟漪。
“戴上这个。”老蛊婆的声音从队伍后面传来。她佝偻着背,将一个兽皮袋递给青萝,里面是她特制的避毒丹和一种涂抹在鼻下可以一定程度上抵御毒瘴恶臭的药膏。“沼泽里的毒瘴和秽气,光靠罡气抵挡太耗力气,我这老东西别的本事没有,这些小玩意儿还能顶些用。”
青萝将丹药和药膏分发给众人。丹药入口化作一股清凉,药膏的气味虽然古怪,但确实有效缓解了那令人头晕目眩的恶臭。众人对老蛊婆投去感激的目光,这看似不起眼的老妪,关键时刻总能提供意想不到的帮助。
顾白看向妖姬,见她微微蹙眉,显然对这片沼泽极为不适。他伸出手:“跟紧我,别离开秩序之力的范围。”
妖姬看了他一眼,没有犹豫,将自己的手放入他掌心。这一次,不再是疗伤时的被动接受,而是主动的依靠。两人的手在冰冷的空气中交握,锁魂链传来彼此坚定而略带紧绷的心绪。
“岩魁,你带五人,负责左翼警戒。青萝,你带三人,前出五百丈侦查,随时汇报。其余人,呈菱形队列,缓速前进。”顾白迅速下达指令,队伍立刻变换阵型,如同一个紧密的楔子,小心翼翼地刺入蚀骨沼泽的边缘。
一进入沼泽,压抑感骤增。脚下的淤泥仿佛有吸力,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毒瘴浓郁得几乎化不开,即便有丹药和药膏,依旧让人觉得胸闷气短。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污水冒泡和偶尔不知名虫豸爬行的窸窣声,更添几分阴森。
突然,青萝的预警通过秘法传来:“前方泥潭下有东西!数量很多!速度很快!”
话音刚落,众人前方的泥潭猛地炸开!数十条水桶粗细、布满粘液和吸盘的惨白色触手如同闪电般射出,直卷向队伍!
“是沼泽毒涎蛭!小心吸盘和毒液!”岩魁暴喝一声,巨斧已然在手,带着开山之势劈向最先袭来的触手!
那触手极其坚韧,斧刃砍上去发出沉闷的“噗噗”声,竟未能立刻斩断,反而溅射出腥臭的墨绿色毒液。岩魁身形暴退,避开毒液,斧势一转,改为横削,才将那条触手斩断一截。断口处喷出更多的毒液和污血,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与此同时,其他触手也袭向队伍各处。一名魔修躲闪不及,小腿被触手缠住,吸盘立刻吸附上去,魔修的护体罡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他发出凄厉的惨叫,皮肤瞬间变得青紫。
“救人!”顾白冷喝,一道凝练的秩序之光如同利箭般射出,精准地切断了那条触手。被救下的魔修瘫软在地,同伴立刻将他拖到队伍中央,老蛊婆迅速上前,取出银针和药粉处理伤口。
妖姬冷哼一声,并未动用大范围魔功,双手十指连弹,一道道细如牛毛却凝练无比的紫色魔针无声射出,精准地没入几条触手的核心节点。被魔针射中的触手瞬间僵直,然后由内而外冒出紫黑色火焰,迅速化为灰烬。她的攻击高效而致命,极大地缓解了正面压力。
青萝和她带领的侦查小队也从侧翼杀回,她们身形灵动,如同暗夜中的舞者,短刃翻飞,专门攻击触手相对脆弱的连接处和吸盘,虽然单次伤害不如岩魁的巨斧,但胜在灵活精准,配合默契。
顾白则居中策应,秩序之力时而化作光盾挡住喷溅的毒液,时而凝聚成光矛远程点杀威胁较大的触手,同时维持着整体的防护光晕。他的目光锐利,总能第一时间发现战场的薄弱环节并及时支援。
战斗激烈而短暂。这些沼泽毒涎蛭虽然难缠,但似乎灵智不高,在队伍高效的配合下,很快就被清理干净。泥潭表面漂浮着大量断裂、焦黑的触手残骸,污血将周围的水域染得更深。
战斗结束后,众人迅速检查自身,确认伤亡。除了最初那名被偷袭的魔修中毒较深,需要老蛊婆持续救治外,其余人均是轻伤或消耗过大。
“清理战场,原地休整一炷香时间。”顾白下令。他走到那名受伤的魔修身边,查看了一下情况。老蛊婆正在用一种黑色的药膏涂抹伤口,抑制毒素蔓延。
“能保住命,但这条腿……短时间内是废了。”老蛊婆头也不抬地说道,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得有人背着他走。”
顾白看了一眼那名因痛苦和失血而脸色惨白的魔修,又看了看周围沉默的队员。“岩魁,安排两个人轮流背他。”他没有丝毫犹豫。抛弃同伴,不在他的选项之内。
“是!”岩魁沉声应道,立刻指派了两名体格最强壮的队员。
妖姬走到顾白身边,看着泥潭中仍在微微蠕动的残骸,紫瞳中闪过一丝厌恶:“这些东西……像是被什么东西催生出来的,攻击性比记载中的强很多。”
顾白点了点头,他也感觉到了异常。这些毒涎蛭的出现,更像是一次……试探?或者说,是沼泽本身对他们的“欢迎仪式”?
“都小心些。”他环顾四周昏暗、死寂的沼泽,“这地方,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真正的考验,恐怕才刚刚开始。”
休整时间一到,队伍再次沉默地启程。只是这一次,气氛更加凝重,每个人都将警惕提到了最高。沼泽深处,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这支渺小却坚定的队伍,等待着他们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