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宁不凡在石屋中炼制低阶符箓——既是为试剑大会提前准备物资,也打算拿符箓去山脚坊市换取灵石与药草,借此掩人耳目,为自己在师兄们眼中及试剑大会上的“阔绰”提前铺垫。他手法娴熟,按炼制符箓的常规流程,以灵力引动符笔,在黄符上勾勒阵纹,身旁的傀儡则负责整理已制好的符箓,不添半分多余动作。
忽然,宁不凡神色微动,神识感应到一道气息往药园方向飞来——是陌生面孔,身着与他相同的低阶弟子常服。他当即收了傀儡,静候来人靠近。过了片刻,药园禁制外传来一道异常客气的尖锐男声,询问袁师姐是否在园内,自称是隐剑锋的奎焕。
宁不凡隔着禁制回道:“这位师兄请了,袁师姐一年前已随慕师叔离开药园,如今这药园由师弟负责照看。若要寻她,还望去天泉峰打探。”
奎焕闻言,语气依旧和缓:“既然袁师姐不在,找师弟也是一样,不知师弟可否放师兄进来一叙?”宁不凡取出令牌解除禁制,见园外立着一位长相普通、略显滑稽的年轻男子,修为仅炼气九层。
两人寒暄片刻,宁不凡从对话中得知,奎焕与孙火等人负责看管数十里外的一处灵兽场。奎焕口若悬河,先扯着灵兽场的日常琐事,又聊起门内低阶弟子的修行困境,东拉西扯许久仍未入正题。宁不凡见他迟迟不挑明来意,便适时提醒:“奎焕师兄今日前来,想必不只是找师弟闲聊吧?”
奎焕被点破心思,略显尴尬地挠挠头,这才道出实情:“实不相瞒,我们几个都是外事弟子,资质平平,一年到头辛苦攒下的灵石,连换颗精进修为的低阶丹药都不够。前阵子我们在灵兽场附近巡查时,发现了一只异瞳雪云狐——这雪云狐本就极受女修喜爱,皮毛柔顺不说,寻常品种都能卖个好价钱,更别说这只带异瞳的,品相罕见,要是能捕捉到,定能在坊市大卖一笔,到时候买丹药的灵石就不愁了。”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我们观察了好些天,发现这狐狸格外喜食上年份的黄精,尤其是五十年份的,只要拿这个当诱饵,它肯定会主动入套。可数十年份的灵草价格太高,我们几个凑钱也买不起,这才想到袁师姐以前看管的药园,寻思着能不能……”
宁不凡当即打断:“药园虽有上年份的黄精,但师弟无权限擅自动用,否则无法向慕师叔交待。”几经推脱,见人情火候已到,他才话锋一转:“要不师弟借予师兄灵石,你们去坊市自行购买?”
奎焕面露惊喜:“师弟此话当真?数十年份的灵草起码要三十块下品灵石,师弟真有这么多?”“不过是平时在药园无事,炼些低阶丹药与符箓换来的。”宁不凡语气平淡,从腰间储物袋取出三十块下品灵石递去。
奎焕接过灵石收入袋中,拍着胸脯保证:“师弟放心,只要买到黄精,捕捉那雪云狐定是手拿把掐!”两人又闲聊几句,奎焕便匆匆告辞。宁不凡重新启动药园禁制,返回石屋继续炼制符箓。
三日后,宁不凡正在石屋整理新炼制的符箓,神识忽然感应到两道气息往药园飞来,其中一道是奎焕,另一道则陌生。他收了符箓,御着遁光到药园禁制旁,见奎焕身侧立着一位面容憨厚、神色实诚的男子,两人均着低阶弟子常服。
宁不凡取出令牌解除禁制,奎焕立刻笑着上前:“师弟别来无恙!这位是火云锋的孙火,和我一同看管灵兽场的弟兄。”孙火也跟着拱手,语气憨厚:“见过这位师弟。”
三人站在药园里,奎焕搓着手欲言又止,孙火也垂着眸似有心事。宁不凡见状,主动问道:“二位师兄今日前来,可是黄精没买到?”二人同时摇头。“莫非是异瞳雪云狐被他人捷足先登了?”宁不凡又问,二人依旧摇头。
这时,性子更直的孙火先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师弟,实不相瞒,那雪云狐藏在绿踪沼泽里,要捉它得布下五行迷踪阵。原本约好帮忙的内门师兄,临时被派了外出任务,法阵缺了关键一环。我们不想再找旁人——多个人就多分份灵石,思来想去,只能厚着脸皮找师弟你相助,事后定多给你分些灵石!”
奎焕连忙补充,语气带着恳求:“是啊师弟,我们知道这事有些唐突,但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了。你若肯帮忙,日后有机会,我们兄弟俩定当回报!”
宁不凡故作沉吟片刻,才点头道:“既然二位师兄如此看得起师弟,这个忙我便帮了。只是不知,那绿踪沼泽在何处?”
二人见他应下,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奎焕忙道:“师弟爽快!绿踪沼泽离此不远,我们明日一早在东边的黑风谷集合,带你一同过去!”孙火也跟着点头:“对,明日我们准时在谷口等你!”
说定后,二人又客气了几句,便催动法器匆匆离去。宁不凡重新启动药园禁制,返回石屋收拾好低阶符箓、丹药后,回到洞府检查了几处石室的状况无异后,便完成了次日出行的准备。
第二日一早,宁不凡在低阶弟子常服内穿好黑鳞甲,出了洞府,启动禁制法阵后,从腰间储物袋取出御风舟,御着法器往黑风谷约定地点飞去。
宁不凡提前抵达时,未见奎焕与孙火人影,便收回御风舟,寻了一块干净磐石盘膝而坐,闭目修行静待二人。过了一个时辰,他神识感应到四道灵气波动靠近,片刻后便见四人现身,正是奎焕、孙火,还有另外两位身着落云宗低阶弟子常服的修士。
奎焕率先飞至近前,笑着介绍:“韩师弟,这位是马师兄和王师兄。”宁不凡起身一一拱手施礼,马师兄与王师兄面带善意回礼。孙火在旁补充道:“韩师弟可是个可交之人!之前奎焕张口借灵石,他二话不说就应了,这般爽快的朋友,值得深交。”
奎焕看了看天色,开口提醒:“时候不早了,咱们不如路上边飞边聊?咱们用的都是宗门给低阶弟子发的飞行法器,速度本就慢,别耽误了正事。”马师兄与王师兄点头称是,正欲取出各自法器,却见宁不凡从腰间储物袋取出了御风舟。
四人见此,皆面露惊讶。马师兄忍不住问道:“师弟,你莫非是世家大族子弟来宗门历练的?竟有自己的上阶以上法器,这可不便宜啊!”宁不凡笑着解释:“师兄误会了,只是平时在药园无事,炼些低阶符箓和丹药,拿去坊市换了灵石,才攒钱买了这御风舟。”
“师弟还会炼丹制符?”王师兄眼中多了几分赞许,“你跟着慕师叔,会炼丹倒不意外,没想到还精通制符,能换够买法器的灵石,水平定然不差!今后可得多跟师弟讨教讨教。”宁不凡连忙摆手:“哪里谈得上精通,只会炼些固本培元的丹药,还有火球符这类常见低阶符箓,图个性价比,薄利多销罢了。”
随后四人一同登上御风舟,宁不凡催动法器往绿踪沼泽飞去。无需自行催动法器,其余四人话便多了起来,或聊宗门琐事,或谈修行困惑,舟上气氛渐渐热络。
宁不凡依孙火指引,驱使御风舟飞行三个时辰。待越过一座高峰后,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绿意盎然的盆谷洼地映入眼帘,洼地中隐约飘荡着淡粉红色迷雾。王师兄指着迷雾区域说道:“就是那儿,大家先服下祛瘴丹,免得被瘴气侵体。”说着取出丹瓶,将丹药分予几人,待众人服下后,宁不凡才操控御风舟缓缓降落。
落地后,宁不凡从腰间储物袋收回御风舟。孙火上前说道:“前边不远处有片平坦泥地,选在那儿布控,不怕雪云狐钻入淤泥逃脱。这妖狐机智狡猾,咱们只有一次捕捉机会,绝不能失手。”宁不凡心中掠过一念:若有四象玄武阵辅助便更稳妥,可惜阵法留在洞府守护九曲灵参,此刻只能按原计划行事。
几人简短商议后,孙火让奎焕先行布置。奎焕走到平坦泥地中央,挖了个小坑,随即从储物袋掏出黄精埋入,只露出一半。黄精刚一接触空气,一股淡而清冽的药香便缓缓弥散开来。另一边,孙火取出五杆迷踪阵阵旗,分发给宁不凡、奎焕、马师兄与王师兄。
“待会大伙先飞至高空待命,隐匿身形。”王师兄沉声叮嘱,“等雪云狐一出现,听我号令同时投下阵旗,用迷踪幻阵暂时困住它,届时捕捉便是唾手可得。”几人纷纷点头应下,随后各自驾驭法器升空,悬浮在半空施展隐匿之术,手持阵旗静静等候。宁不凡也随之施展敛气诀隐藏气息,同时放出神识,将方圆数百丈范围笼罩,留意着雪云狐的动向。
一个半时辰后,奎焕几人已有些抓耳挠腮、面露不耐,宁不凡却突然神识一动——一股微弱灵气正从西边悄然靠近,他当即传音四人:“注意!有灵物从西边来,应已藏在西侧灌木丛中。”四人闻声收敛疲态,急忙放出神识探查,却未发现异常,虽心存疑虑,仍提起警惕。
片刻后,西侧灌木丛中缓缓探出一颗小巧的雪白狐头——雪云狐双耳耷拉着,鼻尖先往前探了探,似在嗅探周遭气息,琥珀色的狐眼滴溜溜转了两圈,确认暂无危险后,才迈着轻盈的小碎步,一点点从灌木丛中走出。它身子贴地,每走几步便停下驻足,耳朵时不时扇动,警惕地留意着四周动静,直到离地黄精不足丈远,才停下脚步,蹲坐在地,用前爪轻轻扒拉了一下地面,确认无陷阱后,才缓缓凑近黄精,粉红鼻头在药草上反复轻嗅,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就在雪云狐的嘴即将碰到地黄精时,它忽然顿住,鼻头猛地一抽,狐眼瞬间闪过一丝精光,猛地抬头望向高空的宁不凡。“投!”早已按捺不住的王师兄厉声大喊,宁不凡五人同时将手中阵旗掷向地面。阵旗脱手即化作五道黄光,稳稳插入泥地,几人同时念动阵咒,迷踪幻阵应声激活——霎时间,平坦泥地被黄色迷雾笼罩,阵中的雪云狐见状,狐目急转,发出几声尖鸣,身形一闪化作白光,在黄雾中四处乱窜,试图寻找出路。
不过片刻,那雪云狐似被迷雾晃得晕头转向,不再乱窜,反而瞥了眼高空的五人,狐身晃了晃,小跑两步便直挺挺栽倒在地,舌头外吐、眼珠翻白,没了动静。奎焕几人见状大吃一惊,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王师兄脸色一沉,急忙阻止欲解除幻阵的孙火:“别撤!此狐生性奸诈,定是诈死求生,不可大意!”宁不凡始终用神识锁定雪云狐,暗中做好了跟踪追击的准备。
奎焕自告奋勇下去探查,他御着法器落到雪云狐旁,伸手提溜起狐尾晃了晃,又摸了摸狐身——只觉四肢冰凉、毫无生气,顿时慌了神,忙唤几人下来一同查看。王师兄率先走近观察,马师兄已面露焦急:“咱们灵力快撑不住了,要不先撤阵?”孙火和奎焕都望向王师兄,神色失望——若狐已死,换来的灵石顶多保本。王师兄看了眼一脸淡定的宁不凡,又瞧了瞧三人的丧气模样,终是叹道:“撤阵吧,反正狐在奎师弟手上,料想无事。”
几人随即念动法诀撤去幻阵,收回阵旗递还给孙火。黄色迷雾迅速溃散,马师兄仍不放心,伸手探向雪云狐鼻间,确认无气息后,只得摇头叹气。“不好!妖狐使诈!”“小心!”王师兄、孙火与宁不凡几乎同时出声,马师兄刚掏出禁锢符,便听奎焕痛呼一声——手中雪云狐突然翻身,狠狠咬在他手上,同时喷出一股黄气,辣眼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奎焕手一松,雪云狐四肢落地,后腿一蹬便窜出人群,钻进灌木丛。
宁不凡二话不说,神识锁定雪云狐,御着御风舟追了上去,将正匆忙催动法器的四人远远抛在身后。见四人速度太慢,又不愿耽误后续事,他传音道:“师兄们勿慌!师弟正用法器追踪,定不会让它逃脱,你们慢慢跟来即可!”说罢,加速催动御风舟,紧追着在地下隐匿前行的雪云狐而去。
宁不凡驾驭御风舟飞出盆地沼泽,目光锁定前方那道白光——雪云狐从地下窜出后,径直往沼泽边缘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峰山崖飞去,转瞬便身形一闪,没入陡峭的黑色崖壁间。
宁不凡从腰间储物袋掏出玉如意,尝试施展土遁术,随即便也没入黑岩崖壁。可预想中召唤土属性器灵小狼的场景并未出现,他心中暗自腹诽:“竟没出来,难不成是个幌子?”无奈之下,只能凭借神识锁定雪云狐的行踪,自行催动土遁术追踪,心里忍不住将银月念叨了几句——这器灵倒是更显傲娇,他暗下决心,日后修为有成,定要好好调教。
正想着,手中狼首玉如意忽然泛起淡淡黄光,一只黄色小狼从中飞出,回头瞥了宁不凡一眼,便在前头快速开路,循着雪云狐的气息而去。宁不凡虽有些意外,也只得连忙跟上,只觉此刻自己倒显得有些被动。
追出数百丈后,前方的雪云狐忽然化为一道白光遁闪消失。宁不凡不敢怠慢,当即施展大衍诀,同时激活手腕上的婆罗珠与养魂木手串,又轻声哄着小狼加快土遁速度,往雪云狐消失的方向靠近。
刚一抵达那处,宁不凡便觉一股巨力猛然袭来,周身瞬间涌现无数黄光,将他径直拉入其中。待身形稳住,他已身处一间石室墓穴之内。宁不凡第一时间祭出十二柄青竹蜂云剑,结成剑盾护体,同时又在手腕上戴上养魂木和婆罗珠两个手串,施展出灵光护体,收回器灵小狼,目光警惕地扫视墓穴四周。
忽然,他感到周身一紧,仿佛有泰山压顶之势,心中当即明了:这石室中藏着的妖物,神识强度远在自己之上。就在这时,一道幽幽鬼音传入耳中:“既然客人远道而来,何必如临大敌一般,老身可没有加害之意啊!”
宁不凡循声望去,只见石室中央的石台之上,侧卧着一位身着轻纱薄丝黑裙的少妇。她发髻间挽着一支素木钗,面容娇媚得近乎妖异——眉如远山含黛,眸似秋水流光,颊边似覆着一层淡淡萤光,衬得苍白肤色愈发剔透,唯有半边空荡的丝袖垂落,露出明显的断臂,添了几分残缺之美。
那美妇目光扫过宁不凡周身的护体法宝,忽然咯咯轻笑,声音柔媚却带着一丝锐利:“没想到阁下竟是位结丹修士,故意压低修为装作炼气小辈,这般戏耍老身,很好玩么?”说罢眼波流转,似在探究宁不凡的意图。而此前逃脱的雪云狐,正蜷缩在她双腿之间,一双狐眼灵性十足地打量着宁不凡,毫无惧意。
宁不凡不打算多做周旋,径直走向石台,绕到台后。美妇见状面露疑惑,紧盯着他的动作。只见宁不凡抬手在台后一处深孔中一摸,取出一个贴满金符的玉盒。美妇脸色骤变,惊声问道:“阁下怎知此处藏有玉盒?你究竟是何许人!”
“在下是专程来与前辈做交易的。”宁不凡手持玉盒,语气平静,“在下可帮前辈取出玉盒,但前辈需拿东西交换。”美妇强压下惊异,从怀中取出一方黑色玉匣,缓缓说道:“老身观道友虽至假婴境界,资质却糟糕透顶,能有今日修为定是得了机缘。此乃一颗灵眼之玉,借予道友,可在结婴前将假婴境界稳固三成。”
“还望前辈先将宝物借予在下。”宁不凡话音刚落,又问道,“除了取玉盒,前辈是否还有其他事相托?”美妇按捺住激动,语气急切:“本还想请道友帮忙送信,罢了,此物你先收下,其他事稍后再议。”说罢,她以一团绿光托着黑色玉匣,缓缓飞向宁不凡。
宁不凡周身青光一闪,玉匣盖自动翻开,霎时间,一股精纯清灵之气弥漫整间石室,匣中白茫茫的光晕里,一块白色玉石静静躺着,石中竟有一只迷你青色小牛,正活灵活现地摇头摆尾,似有生命一般。“这灵眼之玉已快孕育出化形之物,远非普通灵眼石可比,携带修炼可事半功倍。”美妇见宁不凡面露惊讶,适时解释道。
宁不凡拱手躬身谢过,从腰间储物袋取出一个空玉盒,将灵眼之玉收好,随即抬手将空玉匣与那贴满金符的玉盒一同扔向美妇——后者见此举动,满脸难以置信。“物归原主!”宁不凡话音未落,身形已往后倒飞,拉开距离,同时将狼首玉如意举至胸前,严阵以待。
美妇见金符玉盒飞来,神色瞬间惨白,惊惶失措地单手拍向石台,妄图跃起躲避。可石台禁制应声激活,一道红光闪过,将刚飞起丈许的她强行拉回原地,美妇当即面露痛苦之色。与此同时,金符玉盒自动飞至她头顶,发出一声清鸣,盒上金符光芒暴涨,化作无数金色符文,如锁链般缠住美妇。
“啊!你…不!”美妇发出绝望的尖啸,面容扭曲变形,周身在金光照射下冒出阵阵绿烟,身体不住抽搐颤栗,凄厉刺耳的鬼哭狼嚎充斥整间石室。宁不凡不愿再等,当即召出二十四柄青竹蜂云剑,剑影翻飞间,开始凝聚青雷剑阵,准备彻底灭杀这正显露出尸魈本体的鬼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