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者残骸燃烧的刺鼻气味与逸散的静滞污染如同不祥的瘴气，笼罩着化为废墟的教堂区域。远处，警笛声、非人的嘶吼以及能量扫描的嗡鸣正由远及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迅速包围而来。
“走！”圣言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她一把将昏迷的艾拉背在身后，用撕下的布条牢牢固定，璀璨的圣光收敛至体表，化作一层流转的微光，增强着体能并抵御着环境中加剧的污染。
林奇强忍左肩撕裂般的剧痛和力量透支的虚浮感，变量之火在经脉中艰难运转，提供着移动所需的最低能量。莉娜脸色苍白，灵能感知如同过度拉伸的蛛网，但她依旧咬牙维持着最低限度的预警范围，指引着相对安全的撤离方向。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分析那枚冰冷的菱形水晶和那句神秘的邀约。生存是当前唯一的目标。
四人如同惊弓之鸟，再次扎入东区迷宫般幽深、污浊的巷道网中。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不止有低阶的“猎犬”，更有至少两道令人心悸的、属于精英“净除者”的冰冷威压牢牢锁定着他们撤离时残留的能量痕迹，紧追不舍。
“不行！甩不掉！”莉娜喘息着，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灵能过度消耗的反噬开始显现，“它们锁定了我们的能量特征！尤其是圣言的光和林奇的火！”
圣言眉头紧锁。她的圣光和林奇的变量之火在战斗中威力巨大，但在这被静滞污染高度渗透的环境里，也如同黑夜中的火炬般显眼。艾拉之前那奇迹般的净化场虽然效果惊人，但代价巨大且不可控。
必须立刻摆脱追踪，否则迟早被耗死在这雾都迷宫里。
“去缝补匠那里！”林奇猛地想起那个诡异而强大的工匠，“他有办法屏蔽我们的气息！而且…他可能知道那两个人的事情！”
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选择。缝补匠的工坊拥有奇特的屏蔽效果，或许能暂时切断追踪。
改变方向，四人凭借着记忆和莉娜残存的指引，在追兵合围的前一刻，险之又险地再次钻入了那条堆满废弃零件和生物残骸的、通往霍克斯顿巷的狭窄通道。
敲响那特定的暗号后，厚重的木门再次打开一条缝隙，那只布满血丝的猫眼锐利地扫过狼狈不堪的四人，尤其是在林奇那明显恶化、导路焦痕扩大的左肩和圣言背后昏迷的艾拉身上停留了片刻。
“啧…惹祸精。”缝补匠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出所料的嘲讽，但还是迅速打开了门，“进来！快！”
四人挤入那充满机油、金属和奇异生物气味的工坊，厚重的门扉再次落下重重门闩，将外界的喧嚣与追杀暂时隔绝。
工坊内依旧灯火通明，各种奇异的装置发出轻微的嗡鸣。缝补匠甚至没问发生了什么，他那狂热而精明的目光已经飞快地扫过四人，特别是林奇的肩膀和艾拉的状态。
“动静闹得不小，‘巡天者’的碎片都快砸到我屋顶了。”他嘟囔着，走到一个布满复杂水晶阵列和导管的装置前，快速拨动几个开关。一阵低沉的能量嗡鸣响起，工坊四周墙壁上隐藏的符文逐一亮起，形成一道更强的屏蔽力场，外界那种被锁定的感觉顿时模糊并迅速减弱直至消失。
“暂时安全了。但别指望能瞒太久，‘园丁’的猎犬鼻子灵得很，尤其是对你们这种‘高能量反应’的。”缝补匠转过身，走向林奇，“小子，躺上去。你的‘绝缘层’快烧穿了，再不处理，静滞回流，神仙难救。”
林奇依言躺上那冰冷的手术台。缝补匠的动作比上次更加迅速和粗暴，他用一种闪烁着电弧的奇特工具小心地剥离着那些焦黑失效的导路，嘴里不停：“强行超载？还混合了高纯度圣能和…某种更古怪的生命活化能量？你们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敢往里面塞！”
他一边抱怨，一边飞快地镌刻着新的、更加复杂的能量导路，使用的材料是一种暗银色、带有微弱星芒的金属粉末和一种散发着清凉气息的碧绿凝胶。
剧烈的酸麻和刺痛感再次传来，但林奇能感觉到，新的导路不仅更加坚韧，似乎还多了一些…转化和缓冲的功能，能更好地将他自身的变量之火与外部侵入的静滞污染进行隔离和有限的转化，减轻了负荷。
“只能这样了！”缝补匠最后用一种高频能量光束焊接完导路节点，抹了把汗，“新导路能撑久点，但也经不起你再乱来！记住，七天内找不到根本解决办法，或者再超载一次，你就等着肩膀彻底‘静滞化’吧！”
处理完林奇，他又看向艾拉。这次他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观察着，那双猫眼般的竖瞳中闪烁着极度好奇和…一丝罕见的谨慎。
“这女娃…”他喃喃自语，“生命场透支严重，但核心本源…浩瀚得吓人…刚才那一下…是‘生命敕令’？不对…更像是…无意识的共鸣爆发…”他摇了摇头，从柜子深处取出一个小巧的、如同香薰炉般的铜制器皿，点燃里面某种散发着宁神清香的暗绿色香料，放在艾拉附近。
“让她自然苏醒。别用任何能量刺激她，她的状态…很微妙。”缝补匠警告道。
做完这一切，他才真正看向四人，目光最后落在林奇手中那枚冰蓝色的菱形水晶上。
“那么，‘冰锋’和‘幽影’找上你们了？”他语气平淡，仿佛早就料到。
“你认识他们？”圣言立刻追问。
“打过几次交道。”缝补匠擦拭着工具，“两个独行客，但经常一起行动。‘冰锋’——那个玩冰的女人，契约偏向‘绝对零度’和‘能量塑形’；‘幽影’——那个藏头露尾的狙击手，契约诡异，擅长空间干涉和超距狙击。都是难缠的角色，实力不错，信誉…在马马虎虎的边缘徘徊。”
他顿了顿，补充道：“他们也在调查‘园丁’和静滞污染，但目的不明。和你们一样，是‘高变量’体，但他们的‘轴心印记’…更‘标准’。”
“标准？”林奇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就是更符合常见的‘代行者’契约模式。”缝补匠瞥了他一眼，“不像你们，一个圣光纯粹得像古神嫡系，一个变量之火活跃得堪比初火苗裔，还有个…”他看了一眼艾拉，把话咽了回去，“…总之，你们在‘园丁’和某些存在眼里，就像黑夜里的探照灯，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他们留下这个，”林奇举起水晶，“邀请我们午夜去白教堂区的‘哭泣圣母’像。”
“哭泣圣母？”缝补匠的眉头第一次真正地皱了起来，“那个地方…可不简单。不仅仅是地标那么简单。传说那里是某个古老契约的遗址，也是伦敦城的一个…‘裂隙点’，能量流动极其复杂和混乱。‘园丁’在那里活动也很频繁。”
他沉吟了一下：“‘冰锋’和‘幽影’选在那里见面…要么是有重要情报，要么…就是布下了陷阱。或者两者皆有。”
“我们必须去。”圣言沉声道，“我们需要信息，需要了解其他‘代行者’，需要知道‘万界之轴’的真相。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线索。”
“风险极高。”缝补匠警告，“除了那两人和‘园丁’，白教堂区本身就很诡异。那里聚集了大量的绝望者和迷失者，是静滞污染最容易滋生‘怪谈’和‘扭曲现象’的地方之一。你们的圣光和生命反应，在那里就像蜜糖吸引苍蝇。”
他走到工作台前，快速制作了几个小物件扔给圣言和莉娜：“加强版的‘蔽影尘嚣’，效果更强，但也更脆弱，别进行高强度战斗。还有这个——”他递给林奇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如同金属贴片的东西，“一次性‘能量爆雷’，贴在武器上，能模拟一次高强度的静滞能量爆炸，或许能制造混乱或误导追兵。省着点用。”
“至于她…”缝补匠最后看向艾拉，“最好别带去。她的状态不稳定，而且…她的力量性质在白教堂那种地方，可能会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
这时，艾拉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翠绿的眸子依旧疲惫，但恢复了一丝神采。她似乎听到了缝补匠的话，轻轻摇了摇头，虚弱但坚定地抓住莉娜的衣袖。
“不…我要去…”她声音微弱，“那里…有很多…悲伤…需要…安抚…”她的感知似乎预见到了什么。
缝补匠叹了口气：“随你们便。但记住，午夜的白教堂，是活人的禁区，也是亡魂和扭曲物的猎场。”
他挥挥手，示意交易结束，转身继续摆弄他的装置，不再多言。
四人沉默地休整，处理伤口，吸收着缝补匠提供的信息和警告。
冰锋与幽影…标准代行者…哭泣圣母像…裂隙点…
前方的道路充满了未知与危险，但那枚冰晶的邀约，如同迷雾中唯一可见的灯塔，他们必须前往。
距离午夜还有数个小时。外面的搜索声似乎渐渐远去，但更大的风暴，正在白教堂区酝酿。
林奇握紧了那枚冰冷的水晶，感受着里面那一丝如同路标般的能量微微脉动。
答案，或许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