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浩的手指刚点下“Y”,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量拽了起来。
他没觉得疼,也不像摔跤那样突然。就是脚下一空,身体一轻,意识像是被塞进了一个旋转的磨盘里,转得他有点想吐。
等视野重新清晰,他已经不在战场了。
天上没有星图,脚下没有土地。四周黑乎乎的,只有远处飘着一个金色沙盘,跟他在现实里用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是更大,也更亮。旁边还悬着一座青铜鼎的虚影,鼎口朝下,纹路一圈圈地闪。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还能动,也能呼吸。这地方不像是死掉后的世界,倒像是……被人请进了后台。
“你来了。”
声音不是从耳朵进来的,直接在脑子里响起来。方浩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多了一道人影。
灰袍子,白胡子,背着手,站姿端正得像个门神。
“哟,”方浩往后退了半步,“又见面了啊,老祖宗。”
来人正是玄天宗初代宗主的虚影。以前每次出现都是三句话说完就走,语气严肃,眼神沉重,搞得跟上坟似的。这次不一样,他看着方浩,嘴角居然动了一下,像是要笑,又忍住了。
“你一直以为,你是捡了个系统?”初代开口。
“不是吗?”方浩摊手,“每天签到,领点破烂,伪装成废品拿去换灵石。我这都干了快一百年了,生意稳定,客户回头率高,凭啥说我不对?”
“那你知道,为什么偏偏是你,在那天晚上,被雷劈中废墟?”
“因为倒霉呗。”方浩说,“别人穿越好歹落地有钱有房,我穿过来第一件事是修屋顶,七七四十九天敲铁皮,手都敲肿了。”
初代没接话,抬手指了指那座旋转的沙盘。
“那是签到塔的核心。”
“锅?”方浩皱眉,“我一直当它是炼丹炉改的。”
“它不是容器,是钥匙。”
“哦。”方浩点头,“那它开什么?”
“万界之门。”
“听着像骗人充钱的广告。”方浩挠头,“等等,你是说……我不是宿主?我是……?”
话没说完,那道虚影突然往前一迈,直接撞进了他胸口。
方浩没感觉到撞击,反而像喝了一大口热汤,从喉咙一路烫到脚底。紧接着,脑子里炸出无数画面——
一片荒原上,九根石柱撑天而立,中间是一座断裂的高塔。一个人站在塔顶,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放进青铜鼎里,然后点燃全身精血,念了一段谁也听不懂的咒语。
火光冲天,天地变色。
最后一幕,是那具身体化作飞灰前,笑着说了句:“下一个宗主,可别太穷。”
方浩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从水里被人捞出来。
“所以……这系统是你做的?”
“是他。”初代的声音在他识海里响起,“也是你。”
“我?我可没自焚过。”
“你每天签到,是不是都在救快断绝的传承?”
“嗯。”
“你收的弟子,是不是大多无家可归?”
“是。”
“你重建的山门,是不是比原来大了十倍?”
“……好像是。”
“那你告诉我,守护者是干什么的?”
方浩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小门派的掌柜,忙着算账、防贼、应付隔壁宗门抢资源。可仔细一想,他干的事好像确实不止这些。
陆小舟种的菜能养活上千人,楚轻狂泡的温泉成了剑阵枢纽,墨鸦随手画的阵图后来被编进了教科书。就连黑焱种的猫薄荷,最后都变成了宗门特产,每年卖几百万灵石。
他不是在守一个宗门。
他是在养一条命脉。
“我不稀罕当什么守护者。”方浩低声说,“我就想当个宗主,管好我的人,守住我的山头。”
“那你知不知道,”初代笑了,“最大的宗主,就是守护者。”
方浩愣住。
笑声越来越大,整个精神海开始震动。金色沙盘转得更快,青铜鼎的虚影缓缓上升,鼎身裂开一道缝,里面不是空的,而是一团旋转的光。
那光越来越亮,最后轰的一声炸开,化作无数光点,像萤火虫一样朝他涌来。
每一点光碰到他,他就多一段记忆——某个世界崩塌时的最后一声呼喊,某位修士临死前托付的道统,某片大陆沉没前埋下的种子。
全都和他有关。
全都被他签到过。
“原来……”方浩喃喃,“那些奖励,不是随机的?”
“是你救过的命,回来找你了。”
光点钻进他的皮肤,渗入骨骼,最后汇聚在眉心。那里慢慢浮现出一个图案,像是青铜鼎的轮廓,又像是九洲的地图。
他感觉身体变了。不是更强,也不是更快,而是……完整了。
以前他用系统,像在借东西。现在他就是系统本身。
“任务完成了?”他问。
“没有。”初代的声音变得很轻,“只是交接完了。”
“那你呢?”
“我?我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虚影开始变淡,像风吹散的烟。
“等等!”方浩喊,“还有事没问完!”
“问什么?”
“如果我是新的核心……那以后谁来签到?”
初代笑了笑,没回答。
他的身影彻底消失的瞬间,方浩听见一句飘过来的话:
“你现在就是签到塔,你说谁能签到你?”
话音落下,整个空间剧烈晃动。
方浩低头,发现自己的手正在发光。不只是手,整个人都在往外冒光,像是体内装了盏灯。眉心的图案越发明亮,与远处那座虚影高塔产生了共鸣。
他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不需要指令,不需要确认,他本能地抬起手,对着空中一抓。
一道光桥从他掌心延伸出去,直通那座旋转的塔心。青铜鼎的虚影缓缓下降,对准他眉心的位置。
只要嵌进去,融合就完成了。
这个世界将真正重启。
他闭上眼,准备迎接受那一击。
可就在接触的刹那,他忽然停住了。
因为他感觉到——
塔的另一端,有人在等他。
不是敌人,也不是初代那样的意志投影。
是一个人。
穿着和他一样的衣服,脸上带着他熟悉的那种市侩笑容,正隔着光幕,冲他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