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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县老秀才的丑闻、落魄文人的狼狈逃窜、以及州府那场蹊跷的火灾与匿名账簿,如同几记无声的闷棍,将围绕清风书院的污言秽语和恶意中伤打得七零八落。

但夜凰深知,这清静之下,真正的危机并未解除。

州府学政那边暂时偃旗息鼓,不过是慑于那不知来处的反击,暂且缩回了爪子。

而加征夏税的告示,还明晃晃地贴在县衙门口的照壁上,悬在所有贫寒之家的头顶。

书院内部,气氛却在这种外松内紧的状态下,催生出一种异样的蓬勃。

后院的试验田迎来了第一次收获。

当王铁柱和石头小心翼翼地用木锨掘开松软的泥土,露出底下那一个个拳头大小、沾着新鲜泥巴的土豆时,围观的孩子们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

就连见多识广的老马,看着那远超寻常产量的块茎,也忍不住咂了咂嘴。

“姐姐,这……这亩产怕是能有三四百斤!”李狗蛋拿着小本子,手指飞快地掐算着,眼睛亮得惊人。

这个数字,对于见惯了贫瘠土地低产出的他们而言,近乎神迹。

夜凰蹲下身,捡起一个土豆,掂了掂,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

“按我之前教你们的法子,挑拣、晾晒、窖藏。留足种薯,其余充入公中粮库。”

“是!”王铁柱沉声应道,立刻组织人手忙碌起来。

孩子们干劲十足,仿佛手里捧着的不是土疙瘩,而是金元宝。

陈大虎看着那堆成小山的土豆,愣了好一会儿,才猛地一拍大腿:“他娘的!这玩意儿……真能顶粮啊!”

他看向夜凰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近乎崇拜的光芒。

他家庄子上最好的水浇地,一亩黍米能收个一百多斤已是顶天,这其貌不扬的“土蛋”,竟有如此能耐!

红薯藤也开始翻掘,下面的块根虽然还未完全长成最大,但已然显出丰硕的雏形。

新的堆肥坑散发着健康的热度,按照轮作规划好的土地上,新的菜苗已经冒出嫩绿的芽尖。

然而,现实的铁蹄,并不会因这小小的丰收而放缓。

这一日,院门外传来了略显嚣张的叩门声,伴随着不耐烦的吆喝:“里面的人听着!官府查核田亩,催缴夏税!快开门!”

来的不是衙役,而是县衙户房的两个税吏,身后还跟着两个帮闲。

为首的是个留着鼠须的干瘦男子,姓胡,眼神油滑,是钱师爷手下得力的爪牙。

韩青山打开门,税吏胡三带着人便要往里闯。

“几位差爷,何事?”韩青山身形一侧,不卑不亢地挡住去路。

胡三三角眼一翻,抖了抖手里一本泛黄的鱼鳞册:“何事?核田!征税!你这书院占了地,就得纳粮!让开!”

“书院之地,乃是荒山赠与,且有学子在此读书,按律……”

“按什么律!”胡三不耐烦地打断,“加征的夏税,一视同仁!管你读书还是种地,占了地就得交钱交粮!再不让开,以抗税论处!”他身后的帮闲立刻撸袖子瞪眼,气势汹汹。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油滑却带着点强硬的声音插了进来:“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胡三爷。”

众人回头,只见陈大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双手抱胸,歪着头,虽然穿着书院统一的粗布衣服,但那站姿和语气,还残留着几分昔日纨绔的影子。

胡三显然认得这位陈员外家的三少爷,愣了一下,气势稍敛:“陈……陈少爷?您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陈大虎撇撇嘴,走到韩青山身边,与他并肩站着,斜眼看着胡三,“这书院,小爷我现在也有一份。怎么,胡三爷是觉得我陈家好欺负,还是觉得这书院缴不起你这点税?”

胡三脸色变幻,陈家毕竟是本地乡绅,他一个胥吏,不敢轻易得罪。

但他背后有钱师爷撑腰,任务又必须完成,只得硬着头皮道:“陈少爷说笑了,公务在身,不敢徇私。这田亩数目、应纳税粮,册子上写得明白……”

“册子?”陈大虎嗤笑一声,打断了胡三的话头。

他这段时间在书院,别的不说,跟李狗蛋耳濡目染,对这田亩赋税的门道也摸清了几分。

他上前一步,几乎贴着胡三,压低了声音,脸上却带着混不吝的笑:“胡三爷,你那册子是哪年的老黄历了?这后山开的荒地,报备了吗?折算了吗?还有,我听说……赵德贵家那粮仓的账,到现在还没算清楚呢,里面好像……啧,有些烂账,牵扯挺广啊?”

他这话说得含糊,却精准地戳中了胡三,或者说胡三背后钱师爷的痛处。

赵德贵粮仓被劫焚,里面有多少见不得光的猫腻,谁心里都没底。

陈大虎这话,明着是问荒地,暗地里却是在点那笔糊涂账,带着隐隐的威胁。

胡三额角顿时见了汗。

他狐疑地看了看陈大虎,又看了看始终沉默但眼神冰冷的韩青山,以及院子里那些虽然年幼却个个眼神清亮、带着敌意看着他的孩子,心里开始打鼓。

这清风书院,邪性!连陈家大少都成了这般模样!

“……既……既然是陈少爷在此,那……那容小的回去再核实核实册子。”胡三权衡利弊,瞬间换了副嘴脸,干笑着拱手,“改日……改日再来叨扰。”

说完,几乎是带着人落荒而逃。

看着税吏狼狈的背影,陈大虎得意地哼了一声,拍了拍手,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他回头,正对上夜凰平静的目光。

夜凰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陈大虎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自在地扭过头,耳根却悄悄红了。

这种被先生肯定的感觉……似乎,还不赖。

王铁柱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谢了。”

李狗蛋也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陈大虎嘴硬道:“谢什么谢!小爷我就是看不惯那帮狗腿子的嘴脸!”

危机暂时化解,但众人都明白,这只是权宜之计。

税,终究是要缴的。

书院账面上那巨大的缺口,依然如同乌云笼罩。

夜凰的目光越过欢呼的孩子们,投向库房方向那堆积如山的土豆,又看向李狗蛋手中那本记录着赤字的账册。

接下来,该是如何将这些果实,转化为渡过难关的资本了。

她心中,一个模糊的计划,开始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