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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世家囚 > 第80章 旧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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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珩在别院因这陡然的变故疲惫不堪之际,洛阳城另一隅的一茶舍,却是另一番景象。

上官玄自望云轩被端木珩的人强行搜查,他眼睁睁看着阮云归被“请”走后,心中的惊怒与不安已升至顶点。他并未回府,而是立刻遣散了随从,只身一人,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装束,借着夜色掩护,七拐八绕,确认无人跟踪后,悄然潜入了一座位于城南僻静处的茶舍。

此处表面是寻常茶馆,实则是上官家经营的一处秘密联络点。

密室内,烛火如豆。上官玄脸色铁青,对垂手立于暗影中的心腹下属疾声下令,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焦灼:

“第一,立刻动用所有暗线,查清端木珩将人带去了何处!记住,绝不可暴露身份,更不可与端木珩的人发生正面冲突。”

“第二,立刻去查,药瓶是如何被发现的?是徽儿那里出了纰漏,还是端木珩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监视她?”

“第三,”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眼中闪过决绝,“秘密探听武安王萧煜近日所有动向!查清楚,端木珩此举,是否有那老狐狸在背后操纵!”

心腹下属领命,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上官玄独自留在密室内,拳头重重砸在案上,震得茶具哐当作响。

他深知端木珩此举绝非偶然。定然是那瓶“寂息散”……正是他默许甚至暗示徽儿去寻阮云归所求的脱身之策!他原想着,借此药让徽儿暂时避开端木珩归来后的风暴与可能的羞辱,待风波稍定再从长计议。可他万万没想到,端木珩的耳目如此敏锐,动作如此迅疾狠辣,竟这么快就发现了药瓶,并顺藤摸瓜直扑望云轩!

更让他惊惧的是——阮云归被带走了!

云归的身份,他比谁都清楚!一旦暴露,必将掀起一场席卷朝野的血雨腥风,届时,莫说阮云归性命难保,整个上官家也可能被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端木珩!你这个疯子!”上官玄一拳狠狠砸在案上。他担忧阮云归的安危,更恐惧那深藏多年的秘密被揭开。端木珩那般蛮横地将人带走,会如何对待他?严刑逼供?还是……直接灭口?

上官玄心中涌起一阵后怕。他后悔了——后悔不该让徽儿去涉险,后悔今夜因一时怒气难消,竟去找阮云归排解心绪;后悔低估了端木珩的偏执与可怕,他更后悔当初没能成功阻拦父亲将徽儿嫁入端木家。

一念及此,一段深埋心底的苦涩记忆猛地翻涌上来。

当年,他远在陇西历练,惊闻父亲竟欲将妹妹许配给刚刚在北疆崭露头角、却以手段酷烈闻名的端木珩时,他曾以快马加急送去长信,极力陈情反对,痛陈端木珩非良配。可父亲只看重端木氏日益显赫的兵权与之联姻带来的利益,对他的反对置若罔闻。

他无力阻止父亲的决定,竟异想天开地生出一个念头——退而求其次,他暗中亲自去了南阳,找到了早已名动天下的好友阮云归。

妹妹与阮云归之间那份未曾言明却暗流涌动的情愫,他早就看在了眼里,他满心以为,让阮云归去洛阳,向上官家提亲,带走徽儿,阮云归定然会欣喜答应。

未料,却遭到了他平静却斩钉截铁的拒绝。

他震惊无比,无法理解,他厉声质问他为何不愿!甚至冲动地闯入阮云归的书房,将他珍藏的画轴与诗稿尽数抖落——那里面,赫然是徽儿不同年纪的画像,以及她当年曾在兰亭诗会上所作的诗赋。

“你既深爱她至此,为何不争?为何要将她拱手让人?!”他当时揪着阮云归的衣襟逼问。

可阮云归却始终沉默,最终,在他几乎绝望的注视下,只是默默地、颤抖着取出了一个被层层包裹的锦盒。

盒中,是半块纹样古拙的虎符,和一封泛黄的残信。

当阮云归用那双盛满了无尽悲哀与沉重的眼睛望着他,缓缓道出自己的真实身世时……他如遭雷击,所有愤怒与不解瞬间化为冰水,浇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希望。

他明白了。不是不爱,是不能爱。不是不争,是无法争。

阮云归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随时可能将身边所有人炸得粉身碎骨的惊天之秘。他怎能将徽儿拖入这等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一刻,深深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席卷了他。为了他的妹妹,也为了他这至交好友注定无法见光的命运。

他最珍视的妹妹,竟也要走上一条身不由己、充满无奈与牺牲的路,一如他无法自主的好友,一如他自己。

思及此,上官玄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股深埋心底的无力与悲凉再次涌上心头。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待再睁开眼时,眸中已是一片决绝。

他现在不仅要救阮云归,更要保住徽儿!端木珩既然拿到了药瓶,岂会轻易放过她?

但他不能乱。越是此时,越需冷静。端木府已如铁桶一般,硬闯只是徒劳,必须另寻他法。他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或许……该从另一边施加压力了。

他铺开纸笔,快速写下一封短信,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内容直指端木珩无故扣押当世名士、挑衅上官家,言辞激烈,并要求立刻放人。这封信,他并未打算直接送给端木珩,而是命人以极其隐秘的方式,透露给几位与上官家交好、且素来清流敢言的御史大夫。

他要让端木珩知道,他上官家并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做完这一切,上官玄才稍稍吐出一口浊气,但眉宇间的凝重丝毫未减。

夜色吞噬了洛阳城,而一场因一瓶药引发的风暴,正将所有人都卷入深不可测的漩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