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将军......将军回来了!
半个月后,上官徽正在听雪阁独自对弈,挽梦忽然疾步从阁间楼梯而上,惊呼道。
上官徽霍然起身,棋盘上的棋子因她的动作而散落一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上官徽手中的棋子倏地落下,棋盘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猛地站起身,目光紧紧盯着挽梦,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激动:“你说什么?”
“夫人,是真的,将军快要进城了。”
挽梦话音未落,上官徽已快步走到窗边,朝城门方向望去。那里,除了重重屋舍殿宇,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的心跳却莫名地加快,按时间推算,他确实该回来了。
这半个月来,北疆的消息如纸片般飞入洛阳,端木珩生擒北狄汗王的捷报在城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不仅朝廷为之震动,连民间也议论纷纷。人们都在猜测,这位当初因棋差一招被逼出洛阳的年轻将领,究竟是如何在北疆绝境中逆天改命,立下这不朽功勋的。
而与此同时,洛阳城南 宣阳门
城门处旌旗猎猎,铁甲森森,街道两旁站了密密麻麻的人群,皆翘首以盼。远处尘土飞扬,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震天的欢呼声,仿佛整个洛阳城都在这一刻沸腾了。
只见一支身着铁甲的骑兵队伍缓缓驶入城门。队伍最前方,一员大将身披玄色铠甲,胯下骑着高头大马,赫然正是端木珩。他身姿挺拔,气势如虹,脸上带着历经战场的坚毅与风霜。阳光照在他铠甲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仿佛他整个人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而在那支队伍之中,竟有一辆囚车,囚车内,一容貌粗犷颇具异域特色的中年男子被铁链紧锁,竟是被端木珩生擒的北狄王拓跋烈。
“镇北将军威武!”不知是谁起的头,人群中忽然爆发出山雷般的欢呼声,紧接着,一浪高过一浪的喝彩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端木珩目光冷静地扫过两旁雀跃的人群,微微颔首。身下马蹄哒哒,队伍朝着皇宫方向驶去。
宫门之前,武安王萧煜紫袍玉带,率领文武百官已静候多时。他眯着眼,望着远处渐行渐近的凯旋队伍,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阴霾。端木珩,这个曾被他逐出洛阳的丧家之犬,如今竟带着北狄王的首级......不,是活生生的北狄王,回来了。
队伍在皇宫前缓缓停下时,萧煜脸上早已堆起殷切的笑容,“恭喜端木将军,陛下特命臣等在此迎接将军凯旋。”
端木珩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身旁的亲卫,对着萧煜拱手行礼,“有劳武安王及诸位大臣,末将实乃惶恐。”
萧煜扶住他的臂膀,笑道:“将军言重了,将军此番立下如此大功,本王定当在御前为将军竭力请功。”
端木珩目光平静,不卑不亢:“有劳王爷。”
“端木将军客气了,”萧煜亲昵地拍去他肩甲上并不存在的尘土,笑道:“陛下体恤将军八年辛劳,特恩准即刻归府,与家人团聚。明日宫中陛下将亲设盛宴,专为将军接风洗尘……至于这汗王嘛,”他语锋一转,眸光瞥向囚车里被铁链紧缩的北狄汗王,意味深长道,“便交由廷尉府审讯,待一切尘埃落定,再行定夺。”
端木珩目光微不可察地一闪,旋即道:“陛下隆恩,末将心领。然押解敌酋复命乃主帅之责,不敢因私废公。末将恳请先行入宫面圣,待交割完毕,再返家不迟。”
萧煜脸上笑容有片刻僵硬,旋即被更夸张的笑声掩盖:“好!好!端木将军公忠体国,实乃百官典范!既如此,本王便与你同去面圣!”
说罢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朝着宫门行去,端木珩紧随其后。
二人穿过重重宫门,步入金碧辉煌的大殿。九龙宝座之上,当年稚龄即位的小皇帝萧昊已长成清瘦少年,虽未完全脱去稚气,但眉宇间已凝着一股独属于帝王的威仪。
端木珩单膝跪地,甲胄铿锵:“末将端木珩,参见陛下!”
萧昊低眸审视着他,良久,方缓缓开口:“爱卿平身。”声音虽还略显稚嫩,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听闻爱卿已将那北狄可汗押解了回来,可是属实?”
端木珩沉声道:“属实,北狄汗王拓跋烈此刻正在宫外,听候陛下发落。”
萧昊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好!朕今日便要看看,这传说中的北狄汗王,究竟是何方神圣。”
说着,他朝身旁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会意,立刻尖着嗓子喊道:“带北狄汗王上殿!”
随即,两名禁军押着拓跋烈步入大殿。拓跋烈虽被铁链紧锁,但眼神颇为凶狠,宛若一头被困住的猛兽。
萧昊望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拓跋烈,你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拓跋烈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萧昊也不恼,转而看向端木珩:赞赏道:“卿之伟绩,朕心甚慰。朕念你一路劳顿,且待明日庆功宴上,朕定论功行赏,”他的声音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又扫过被铁链紧锁的阶下囚徒,“至于此人……”
他略作沉吟,看向了一直默立的武安王萧煜。
接收到皇帝征询的目光,萧煜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拓跋烈凶残暴虐,屡犯天威,屠戮边民,罪恶罄竹难书。老臣以为,当立即明正典刑,枭首传示九边,以慰冤魂,以儆效尤!”
萧昊闻言,眸中闪过一抹深思。他轻轻敲打着龙椅的扶手,似乎在权衡着什么。片刻后,他缓缓开口:“武安王言之有理,那便依……”
“陛下!”
皇帝话音未落,端木珩突然出声:“拓跋烈虽擒,然北狄余部犹存,其子拓跋宏已收拢残部,退守阴山以北,其势未绝。若此刻骤杀其王,恐引蛮族悲愤反扑,拼死来犯,届时北疆再无宁日。末将愚见,不如暂囚其于天牢,既可示陛下仁德,亦可为质牵制北狄各部,待北疆彻底安定,再行裁决,实乃一举两得。”
大殿之内,空气骤然凝滞。
皇帝眼中掠过一丝极亮的光,旋即迅速恢复了平静。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端木珩与萧煜,却并未立即开口。寂静之中,只听得二人争执之声渐起,彼此交锋,一字一句,清晰回荡在大殿之上。
萧煜脸色微沉,却仍强笑道:“端木将军所虑虽远,然此人不除,难平民愤,亦恐夜长梦多……”
端木珩却抬首说道:“民愤固需平息,然国之安危更重。杀一汗王易,平数万悍匪难。囚其于此,北狄投鼠忌器,可缓缓图之分化瓦解其内部,方是长治久安之道。望陛下与王爷明鉴。”
上首皇帝目光闪动,沉吟了片刻,忽然开口:“端木爱卿所言极是,便依卿所奏。将拓跋烈押入天牢,严加看管,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
大殿中央,正垂手而立的萧煜面色顿时铁青,他没想到他一手扶持的皇帝竟会采纳端木珩的意见,但转瞬间,他又极快地收敛,笑道:“陛下圣明!”
步出大殿时,萧煜快走几步,笑声朗朗,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端木将军,真是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啊。”
端木珩脚步未停,侧首淡淡一瞥:“王爷谬赞。末将只是一介武夫,唯知尽忠职守,报效陛下,安守边陲。朝堂风云,非我所长,亦非我所愿。何来‘翻身仗’一说?”
语罢,他停下脚步,对着萧煜郑重一拱手,“王爷若无事,末将告辞。”
萧煜驻足原地,望着那玄甲身影穿过宫门,消失在暮色与朱墙的交界处,脸上的笑意彻底冷却下来,眸底深处,似有阴鸷的暗流在层层翻涌,酝酿着未知的风暴。
远处,亲卫统领赵睿正牵马等候,端木珩快步走了过去,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回府!”
话音未落,两匹骏马已如离弦之箭,向着端木府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