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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凰女将心 > 第43章 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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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沉沉,天上月朗星稀,黎明将至。

挛鞮可汗大帐前,那丈二白骨幡高高矗立,在夜风中肆意舞动。幡顶悬挂的人骨哨,都是他们战俘的骨头磨制而成,是挛提勇士的勋章。

夜风吹过,数百支骨哨发出凄厉的声响,仿若万鬼齐哭。那声音如同一把把尖锐的刀,直直地刺向人心,令人毛骨悚然。

他们都是谁家的儿郎?何人的夫婿?哪户的爹娘?凌云紧握着腰间的骨哨,心如刀绞。

挛鞮大营密密麻麻,如同黑色的潮水,分作三层,严阵以待。

前军是重甲弓箭手,战马同样身披皮甲,只露出一双双血红色的眼睛,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闪着嗜血的光芒;

中军是重斧死士,赤膊上阵,脸上涂抹着诡异的色彩,斧背上镶嵌着人骨,鬼气森森,像刚刚从地狱血海爬出来;

最后则是可汗亲卫,皆戴着绘成白骨的面具,透着一股冰冷的残忍,嗜血的阴森。

凌云墨袍玄甲,身姿挺拔,立在城墙上。

灰狼多吉端坐在她脚边,长长的灰白色胸毛在风中舞动,森深的狼眸睥睨着面前一切,仿佛它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主宰。

三千胭脂营女兵和两万黑水城将整齐排列。个个眼神坚定,毫无惧色。

凌云目光如炬,抬手指向那丈二白骨嶓,声音坚定而有力:“那里,有我的兄长,也可能有你们的家人。今日,我便要让挛提畜生有来无回!”

阿蛮紧咬牙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忍住没能掉下来。握着缰绳的拳头发白,身体因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

那年她砍了两个要强暴她的挛鞮兵,最后却因势单被擒,被挛提兵轮番侵犯后,还在她胸上烙下了屈辱的烙印。

小满直勾勾地盯着白骨幡,似乎想从那一根根白骨里找到自己的父兄。

他们惨死在挛提弯刀下时,她才十二岁。铁链声在耳边复活,攥弓的指节发白。她被掳到挛提大营,跟羊拴在一起睡了里两年,腥臊味至今还留在鼻腔里。

挛鞮人进村劫掠时,红姑在河边洗衣服。赶到家刚好看到妹妹被绑上马背。为了救妹妹她只能一起被抓进挛提军营。同样也因为要护着妹妹,她承受了更多的摧残和蹂躏。

崔三娘本是花楼里的女子,被抓进挛鞮营后没有关在羊圈,但也是夜夜承受不同男人的折磨,度日如年。

不过,她也利用有限的机会,弄死过几个挛鞮兵。现在看着对面黑压压骑兵,过往的痛苦经历涌上心头,下唇被咬得渗出了血。

“将军,就算死,我也要报仇!”崔三娘一字一血,笑得像刚从炼狱里爬出的艳鬼。

“将军,我们要报仇!”胭脂营齐声高喝。

身处边关,哪一个当兵的家里没有几条命在挛鞮人手里?黑水城将队伍里也爆发出如雷的喊声:“将军,我们要报仇!”

“血债血偿!”

……

凌字旗猎猎作响,狂风的呜咽声像在吹起复仇的号角;穿过骨幡时,“呜呜”声似百万冤魂在哀嚎;挛鞮战马发出低沉的“嘶——嘶——”声,像即将掀起一场海啸。

凌云转身,面对挛提大军高举长刀。

挛鞮大军骚动起来,却遥遥望见当中一人举手压下骚动。挛鞮可汗踏马向前几步,从卫兵手里接过一物。

可汗脸上带着笑,单手擎起一只镶了乌金底座的酒碗,那白森森的酒碗,霍然是一个头骨!他的声音穿过黎明前的寒风:

“凌锐将军在此——敬,鬼面罗刹!”

骨盏里晃动的烈酒映着晨曦,像一泓翻滚的血泉,挛提可汗要殊她的心呐!!

凌云胸口被狠狠一记重锤,砸得她几乎窒息。她目眦欲裂,眼泪喷涌而出,身子猛的一晃,险些跌下马去。

从可汗举起酒杯,小七就直觉不妙,眼睛便一直锁在凌云脸上。此刻他看到凌云脸色陡变,心里就是一惊——这个时候可不能乱了方寸!

“将军,冷静!他在激你!”

小七腾空而起,跃上炭头的背,将凌云揽在怀里。拽过凌云握着缰绳的手,用力握紧。宽大温热的手掌把凌云如冰的拳头包在里面。背心传来的烫热温度让凌云心绪稍稍平稳。

她转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的脸,小七没有松手,重重地点了点头。用眼神告诉她——我在!

凌云深吸一口气,用力咽下就要冲出眼眶的泪。紧握着骨哨,拿到嘴边轻轻一吻,长刀出鞘,声震九霄:“杀!!”

前夜,凌云带着亲卫日夜兼程赶回黑水城,便直接上了城楼,城下就是挛鞮十六万大军。

“他们外环狼骑机动性最强,长矛能织成铁网,硬冲就是送死。”她抬眼看向对面的红姑,“您那一队,最擅长的就是腾挪钻缝,这第一层,得靠她们撕开豁口。”

红姑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那是凌云救她那日,她用木簪戳瞎挛提兵时被砍的。

她捻着遮伤的鬓角说道:“放心,姑娘们的藤盾浸过桐油,挡得住长矛突刺。只是狼骑的马快,单打独斗讨不到好。”

她抓起三枚女兵俑,在沙盘外环摆成三角,“三人一组,盾在外,枪在内。滚地砍马膝那套,练了三个月,骨头断了都忘不了。”

小七手里握着两枚凌云根据后世的方法,用陶罐硝石,火药铁渣改良的土制炸弹:“狼骑一乱,中环的重斧死士肯定要压上来。”

“他们斧子沉,转身慢,我带一队从侧面包抄,用这‘铁渣炮’轰他们阵型——”他把炸弹往沙盘里一摁,“等我炸开个口子,朱千户带他的兵上!”

凌云却摇头,“不行,你要留在我身边。”

小七心里一喜,抬眼看向凌云,却不想,凌云压根没看他而是手点头阵图在沉思。心底那点‘我终究跟别人不一样’的窃喜,霎时间荡然无存。

凌云说道:“你要跟我一起,正面吸引敌军的主力,铁渣炮让猴三带流沙营那帮子去。”

红姑见她眼底起了雾,伸手按在她肩上:“所以你要亲自去杀挛提可汗?”

“嗯。”凌云抽出战术匕首,刀身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雁形锁喉阵,两翼女兵撕开外环,中军砍马腿缠住中环,我带精锐直插内环。小七跟着我。”

她顿了顿,剑峰指向沙盘外的一处高地,“侯三,你的流沙营速度一定要快,他们人多,晚了我们……”

“将军放心,我侯三别的不行,就是跑得快,哪里都能钻。”

“将军,让我替您去杀可汗,您在后方,”小七上前一步,强势地挡在地图前,表情根本不容凌云拒绝,“凌家军不能没有你!”

“我要亲手捉住他!”凌云缓缓抬眸凝视着他,声音平静而决绝。

拓跋野临死前说的话,凌云一个字也没法忘掉。

多少个夜晚她想——如果能回到那一天,那她一定不会让拓跋野那么轻松的死。

她应该把他拖到挛鞮大军阵前,扒光衣服,用长枪从他后面插进去,再一刀一刀割下他的肉……

她的大哥,那个疼她,宠她,貌比潘安的大哥。他不该那样屈辱的死,她要报仇!

“玉宝,你跟着小满,一定要保护好她。”

“小满,你什么都不用做,找个地方躲起来,找机会射挛提的将领,王旗。”凌云顿了顿,又补充道:“记住,只射将领,越大的越好。除了拓跋图鲁!”

小满重重点头。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她也想亲自冲上去,面对面的砍死那群畜生,只有那样才能解恨。

可将军说不让自己上阵,那一定有她的道理,自己听话就是了。将军那么厉害,不会有错。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凌将军…你……知道…那…天…战场上…让你……吹…的……哨子,骨头…的……嗬…嗬……主人…姓……什么…吗?…嗬…嗬…”

“那……凌……小将军,真俊呐!……像白马…被我…骑在…身下…挣扎…我太喜欢…可他…不做…王…妃…只能…杀…剔骨时…像春猫…叫秧儿…挠人…心肝,……他…哭…好看…真好…看,可他…不求饶…。你可知道…这骨哨…我磨了…几天?…三天,三天呐…那骨头…白玉…一样…”

“哈哈……嗬……嗬,他的…头骨…我镶了黄…金…底坐……”

“…那…个少…年……长得…跟你…一…样…好看,…我…从他…小臂…剔下…这段……骨头……”

拓跋野临死前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反反复复,一圈又一圈,像山谷里的回声绵延不断。

凌云站在城墙上,夜风撩起她的战袍,寒意从玄甲缝隙钻进来,她打了个寒战。不远处黑压压的挛鞮大营里不时有快速移动的士兵身影。

大战在即!

她眼底一片空寂,牙齿发出轻轻的“咯吱”声。风从城墙豁口灌进来,像一把钝刀,来回刮着她的耳膜,风里有无数冤魂在呜咽。

凌云站着,却觉得整个人似乎全是空的。 那些话在她脑子里转,一圈一圈,越转越紧,像绞索勒住咽喉。

——“头骨…黄金底坐……”

她眨了一下眼,仿佛看见兄长被绑缚在木柱上,亲眼看着那个畜生用刀割下自己的手臂,凌峰额头汗如雨下,嘴唇咬出了血,仍旧一声没吭。

鲜血流淌进篝火里,“嗤”地一声,冒出一缕白烟,淡淡地焦臭味飘散开来。

——“少年…小臂骨头…磨了三天…”

眼前的天地在旋转,挛提大营在旋转……越转越快,拓跋野狰狞又猥琐的笑脸忽大忽小,在她眼前不停的晃。

手紧紧抓着腰间的骨哨,指尖在发抖,指甲把皮肤掐出一个深紫色的凹痕。

痛吗?一定是痛的!大哥当时一定很痛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