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试案首的喧天锣鼓,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棉絮,沉闷地敲在萧辰的耳畔。
破屋里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将他从昏沉的深渊中勉强拉扯出来。
他靠在冰冷的土墙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和肩后结痂的伤口,带来深沉的钝痛。
身体的透支远超想象,帝经符文黯淡无光,蛰伏在眉心深处,如同冬眠的火山,只余下微弱的热力勉强维系着他不至于彻底崩溃。
“公子,喝药了。”
金凤端着一碗浓黑如墨、散发着刺鼻苦涩气息的药汁,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
她眼中布满了血丝,原本明媚的脸颊也带着深深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化不开的忧虑。
萧辰接过碗,滚烫的碗壁灼着掌心。
他看着碗中倒映出的自己那张枯槁蜡黄的脸,以及金凤眼底深藏的绝望,喉咙如同被砂砾堵住。
案首的荣耀,无法带来半枚铜钱。
母亲柳氏喝了白凤留下的老参汤,咳血稍止,但蜡黄的脸上依旧笼罩着一层死灰,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更严重的是青凤!
她体内那股诡异的寒毒,如同跗骨之蛆,在萧辰重伤昏迷的这几日,竟有反扑加剧的迹象!
白凤留下的解毒灵草效果正在减弱,青凤的体温低得吓人,皮肤下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青灰色,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
白凤临走前留下的药方中,最后一味主药“玄冰草”,乃是极寒之地才有的珍稀灵药,有价无市!
金凤变卖了醉仙居库房里最后一点值钱的家当,又向相熟的药铺掌柜磕头赊账,才勉强凑够十两银子,却连玄冰草的影子都摸不到!
“金凤…醉仙居…还有多少…”
萧辰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说一个字都牵动着胸腔的闷痛。
金凤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眼中瞬间涌上泪水,她用力咬着下唇,才没哭出声:“公子…库房…空了…能当的都当了…账上…账上仅剩的三十二两七钱…被…被州府税吏以‘清查旧账’为名…暂时冻结了…”
她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无尽的屈辱和绝望。
那是她打算用来周转、给青凤买药的最后希望!
轰!
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下!
萧辰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一股腥甜再次涌上喉头,被他死死咽下!
钱!又是钱!
这该死的世道,竟要将他们活活逼死在这破屋里!
“还有…还有办法…”
金凤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随即又被巨大的恐惧覆盖,“城西…‘快活林’…黑虎帮新开的赌坊…听说…听说最近在放‘印子钱’…利息虽高…但若能…若能借来应急…”
“印子钱?”
萧辰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那是饮鸩止渴!沾上了,骨头渣子都会被他们榨干!”
黑虎帮!
吴德虽然被吓退,但这条毒蛇的根基还在!
如今换了新头目,只会更加凶残!
去借他们的印子钱?
等于亲手把绞索套在自己脖子上!
“可是…可是青凤姑娘…夫人…”
金凤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就在这时!
砰!砰!砰!
破屋的门板再次被人粗暴地砸响!
力道狂猛,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恶意!
“开门!萧辰!疤爷有请!”
一个粗犷嚣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疤爷?黑虎帮新头目,疤面狼!
萧辰眼中厉色一闪!
金凤吓得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护在萧辰身前。
门被猛地推开!寒风裹挟着雪沫涌入,带进三个穿着黑色劲装、满脸横肉、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利器的彪形大汉!
为首一人,脸上斜斜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眼眉骨一直划到右嘴角,如同趴着一条蜈蚣,正是疤面狼的心腹打手“刀疤刘”!
他目光扫过破败的屋子和病榻上的三人,最后落在萧辰身上,咧嘴露出一口黄牙,笑容充满了残忍的戏谑。
“哟!这不是咱们青州大名鼎鼎的‘小三元’萧案首吗?怎么?金銮殿没去成,躺这破屋里挺尸了?”
刀疤刘的声音如同破锣,充满了嘲讽。
金凤强压恐惧,颤声道:“你…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
刀疤刘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张按着血红手印的借据,在萧辰眼前晃了晃,“萧公子贵人多忘事?
你那死鬼老爹萧正山,生前在咱们快活林前身‘聚财坊’,可还欠着吴爷…哦不,现在是疤爷…整整一百两雪花银的赌债!
白纸黑字,画押为凭!父债子偿,天经地义!疤爷说了,念你是个读书人,给你条活路!
今晚子时,快活林,‘生死骰’局!赢,债消!输,嘿嘿…”
他目光淫邪地扫过金凤和昏迷的青凤,“就拿这两个小娘皮抵债!”
轰!
如同惊雷炸响!
一百两!父债子偿!生死骰局!以人抵债!
这分明是趁他病,要他命!
不仅要榨干他最后的价值,更要夺走他身边仅有的依靠!
疤面狼的报复,比吴德更加赤裸、更加恶毒!
“你们…你们这是明抢!”
金凤气得浑身发抖。
“明抢?”
刀疤刘狞笑一声,“欠债还钱!疤爷这是按规矩办事!萧辰,你敢不敢接这局?不敢的话,现在就把这两个娘们交出来!疤爷的耐心…可不好!”
他身后的两个打手立刻上前一步,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杀气腾腾!
重伤濒死!身无分文!
母亲病危!青凤垂死!
对方以父债为名,以金凤和青凤为质,逼他踏入必死无疑的赌局!
十面埋伏,插翅难逃!
萧辰靠在墙上,脸色惨白如纸,肋下的伤口因为愤怒而隐隐作痛。
他看着刀疤刘手中那张如同催命符般的借据,看着金凤因恐惧而苍白的脸,看着青凤那毫无生气的面容…一股暴戾到极致的杀意几乎要冲破胸腔!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血腥味灌入肺腑。
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眼中那暴戾的火焰缓缓收敛,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寒潭。
赌?他萧辰何曾怕过?
对方既然布下这“生死骰”局,想看他如同丧家之犬般被碾死,那他…就掀了这赌桌!
“好。”
萧辰的声音嘶哑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响起,“告诉疤面狼,子时,快活林。这局,我接了。”
“痛快!”
刀疤刘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为更浓的残忍,“疤爷在快活林,恭候萧案首大驾!我们走!”
他大手一挥,带着两个打手狂笑着扬长而去。
“公子!不能去啊!”
金凤扑到萧辰身边,泪水涟涟,“那是龙潭虎穴!他们肯定设好了圈套!你会没命的!”
“不去,她们现在就会没命。”
萧辰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令人心寒。
他看向金凤,眼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金凤,你还有多少钱?全部给我。”
子时。快活林赌坊。
这里与白日的肃杀截然不同。
喧嚣震天,乌烟瘴气!
巨大的厅堂内挤满了赌红了眼的赌徒,汗臭、劣质烟草味、酒气、铜臭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骰盅的摇动声、牌九的拍击声、歇斯底里的叫喊声、绝望的哭嚎声…汇成一片欲望的狂潮。
赌坊最深处,一张巨大的紫檀木赌台被清空出来,周围站着十几个气息彪悍、眼神凶狠的黑虎帮精锐打手,腰间鼓鼓囊囊,手按刀柄,如同择人而噬的恶狼。
赌台主位,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光头壮汉!
他脸上没有刀疤,但左耳缺失,一道狰狞的伤疤从断耳处一直延伸到脖颈,如同一条扭曲的蜈蚣,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显凶戾!
正是黑虎帮新魁首——疤面狼!
他怀里搂着一个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妖艳女子,大手肆意揉捏着,一双三角眼如同毒蛇,死死盯着赌坊入口。
赌台对面,空着一张椅子。那是给萧辰准备的…断头椅!
当萧辰的身影出现在赌坊门口时,喧嚣的声浪为之一滞!
无数道或惊愕、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儒衫,身形单薄,脸色在赌坊昏暗跳动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惨白,脚步虚浮,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干瘪的钱袋,那是金凤最后凑出的五两碎银和几十枚铜钱。
“哟!咱们的萧案首来了!真是给疤爷面子!”
疤面狼推开怀中的女人,咧开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笑声如同夜枭,“怎么?就带了这点棺材本?够买你一条胳膊吗?”
周围的黑虎帮打手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充满了残忍的戏谑。
萧辰对周围的嘲笑置若罔闻。他一步步走到赌台前,在空着的椅子上坐下,动作因为伤痛而略显僵硬。
他将那个干瘪的钱袋轻轻放在赌台上,发出几声微弱的金属碰撞声。
“疤面狼,废话少说。赌什么?”
萧辰的声音嘶哑平静,目光如同古井无波,直直迎向疤面狼那毒蛇般的视线。
“痛快!”
疤面狼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筹码跳起,“就赌最痛快的!‘生死骰’!三颗骰子,比大小!一把定输赢!你赢了,你爹那点破债,一笔勾销!你输了…”
他眼中爆射出淫邪凶残的光芒,舔了舔嘴唇,“你带来的这点钱,还有你自己,外加隔壁那个姓金的小娘皮和床上那个半死不活的女人,统统留下!给疤爷我当牛做马,抵债!”
轰!
周围的赌徒们发出一阵惊呼!
这赌注太狠了!
这是要把人连皮带骨吞下去!
金凤站在萧辰身后不远处,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眼中充满了绝望。
萧辰面无表情,只是点了点头:“可以。怎么比?”
“简单!”
疤面狼狞笑一声,朝旁边一招手,“阿狐!伺候萧案首!”
一个身材矮小精瘦、穿着绸缎长衫、留着两撇鼠须的中年男人应声上前。
他眼神闪烁不定,手指异常灵活修长,脸上带着一种市侩的精明和阴险。
正是黑虎帮的供奉,绰号“千手狐”的老千高手!
“萧案首,请验骰!”
千手狐皮笑肉不笑地将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骰盅和三颗象牙骰子推到萧辰面前。
萧辰拿起骰子。
入手温润沉重,象牙材质,六面光滑,点数清晰。
他看似随意地掂量了一下,又放在耳边轻轻摇了摇。
眉心深处,那沉寂的《混沌帝经》符文微微一动,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晰的感知力瞬间蔓延开来!
骰子内部极其细微的重心偏移、材质密度差异…如同三维图像般清晰地反馈回他的脑海!
这骰子…被动过手脚!
内部灌了水银!重心被刻意调整过!
能轻易摇出大点数!
对方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毫无破绽!
“没问题。”
萧辰放下骰子,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好!”
疤面狼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阴冷,“萧案首爽快!阿狐,你先摇!给咱们案首打个样!”
千手狐嘿嘿一笑,眼中精光一闪。
他抄起骰盅,动作快如闪电,令人眼花缭乱!
骰盅在他手中如同活了过来,上下翻飞,左右摇摆,三颗骰子在盅内发出清脆密集的碰撞声!
他手腕抖动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显然是在用特殊的手法控制骰子的落点!
啪!
骰盅重重扣在赌台上!
千手狐缓缓揭开盅盖!
五!五!六!十六点!
大!
“好!” “狐爷厉害!”
周围爆发出喝彩声。
疤面狼得意地狞笑着看向萧辰:“萧案首,该你了!请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萧辰身上。
看他那副重伤垂死的模样,连骰盅都未必拿得稳,如何能摇出比十六点更大的点数?
这分明是必死之局!
金凤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萧辰缓缓伸出手,握住了那个冰冷的紫檀木骰盅。
入手沉重。
他深吸一口气,牵动伤口,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骰盅的重量和重心。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放弃时,他猛地睁眼!
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深处,没有恐惧,没有慌乱,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
他动了!
没有花哨的动作,没有炫目的手法!他只是极其简单、甚至有些笨拙地将三颗骰子扫入盅内,然后手腕以一种极其稳定、近乎机械的频率,开始小幅度、高频率地快速抖动!
哒哒哒哒哒哒…
骰子在盅内发出密集如雨点般的撞击声!
声音急促而单调,远不如千手狐那般花哨!
疤面狼和千手狐脸上都露出了不屑的冷笑。
就这手法?连入门都算不上!死定了!
然而,随着那单调的哒哒声持续,萧辰的额头青筋微微跳动,脸色愈发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眉心帝经符文微弱的光芒流转,强化着他的听觉和对细微震动的感知!
骰子在盅内每一次碰撞的角度、力度、反弹轨迹…都在他脑海中构建成精确的模型!
他手腕的每一次细微调整,都在修正着骰子的最终落点!
他在计算!
用现代概率学和动力学原理,强行计算着三颗灌铅骰子在有限空间内无数次碰撞后最可能的组合!
同时,利用帝经赋予的微察秋毫,感知着骰子内部水银流动带来的重心变化,进行着最后的微调!
时间仿佛凝固!
只有那单调急促的哒哒声在死寂的赌厅中回荡!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终于!
萧辰手腕猛地一顿!
骰盅重重扣在赌台上!
动作干脆利落,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
他缓缓松开手,身体因为巨大的精神消耗而微微晃了晃,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脸色白得像鬼。
“开盅!”
疤面狼迫不及待地吼道,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千手狐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冷笑,伸手就要去揭盅盖!
“慢。”
萧辰嘶哑的声音响起,他抬起手,阻止了千手狐的动作。
他目光平静地看向疤面狼,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疤爷,我若赢了,除了债消,我还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疤面狼一愣。
“他。”
萧辰的手,指向千手狐腰间悬挂着的一块非金非木、通体漆黑、刻着奇异紫荆花纹的令牌!
“那块黑牌子。”
千手狐脸色瞬间一变,下意识地捂住了腰间令牌。
疤面狼看了一眼那令牌,又看看萧辰,狞笑道:“一块破牌子而已!老子答应了!开盅!”
千手狐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但不敢违抗疤面狼,只得咬牙,猛地揭开盅盖!
刹那间!
整个快活林赌坊,陷入了一片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的目光都死死盯在骰盅之内!
只见三颗象牙骰子,静静地躺在紫檀木的盅底。
每一颗骰子朝上的那一面,都是六个鲜红的圆点!
六!六!六!
豹子!通杀!十八点!
“豹…豹子!”
“三个六!通杀!”
“天啊!我是不是眼花了?”
短暂的死寂后,如同滚油泼入冰水,整个赌坊彻底炸开了锅!
惊呼声、尖叫声、难以置信的嘶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疤面狼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碎裂!
他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猛地从椅子上弹起,一双三角眼瞪得如同铜铃,死死盯着那三颗刺目的红六!
怎么可能?
灌了铅的骰子!千手狐的手法!怎么可能摇出豹子?还是三个六?
千手狐更是如同见了鬼一般,脸色惨白如纸,身体筛糠般抖动着,看向萧辰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他浸淫赌术几十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事情!
对方那看似笨拙的摇法,竟能摇出灌铅骰子理论上几乎不可能出现的豹子通杀!
这…这根本不是赌术!是妖法!
金凤捂住了嘴,泪水汹涌而出,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不可能!你出千!”
疤面狼猛地回过神来,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发出嘶吼,眼中爆射出疯狂的杀意!
他一把掀翻赌桌!
紫檀木桌轰然倒地,筹码和骰子飞溅!“给老子剁了他!”
“杀!”周围的打手如梦初醒,眼中凶光毕露,呛啷啷拔出腰间雪亮的钢刀,如同饿狼般扑向萧辰!
绝杀!输不起的绝杀!
刀光闪烁!杀气盈天!
十几把钢刀带着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斩向萧辰!
封死了他所有退路!
重伤之躯,如何抵挡?
萧辰眼中寒芒爆射!
他早有预料!
在疤面狼掀桌的瞬间,他身体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不顾伤势,猛地向旁边一扑!
同时,手中一直紧握的那袋铜钱碎银,被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赌桌上方悬挂的、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巨大牛油灯!
哗啦!
钱袋精准地砸中灯盏!
滚烫的灯油混合着燃烧的火焰,如同火雨般当头浇下!
“啊——!”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打手猝不及防,被滚烫的灯油和火焰淋了个正着,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嚎,手中的钢刀也乱了方寸!
混乱!瞬间的混乱!
萧辰如同泥鳅般,借着这短暂的混乱和人群的惊呼推搡,几个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几道致命的刀光!
但他动作牵动伤口,肋下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襟!
他强忍着剧痛,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被混乱人群挤到角落、正试图溜走的千手狐!目标明确——那块黑玉令!
萧辰如同扑食的猎豹,带着一股狠厉的气势,猛地撞开挡路的赌徒,扑向千手狐!
“拦住他!”
疤面狼的怒吼在混乱中响起。
但萧辰的动作太快!太决绝!
在千手狐惊恐的目光中,萧辰染血的手如同铁钳,狠狠抓住了他腰间悬挂黑玉令牌的丝绦!
用力一扯!
嗤啦!
丝绦断裂!
那块通体冰凉、刻着奇异紫荆花纹的黑色令牌,落入萧辰手中!
入手冰凉沉重,非金非木,一股奇异的能量波动隐隐传来。
“我的令牌!”
千手狐发出绝望的嘶吼。
“疤面狼!”
萧辰握着令牌,猛地转身,对着混乱中如同暴怒凶兽的疤面狼,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震慑人心的穿透力,“赌局已定!债消!令牌归我!黑虎帮若想食言而肥,在此杀人夺物!
明日,我萧辰便敲响州衙鸣冤鼓!告你黑虎帮设局诈赌、杀人越货!
看州牧大人,是信你疤面狼,还是信我这新科案首的供词!还有这快活林赌坊…”
他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和惊惶的赌徒,“私设赌局,抽头放贷,逼良为娼!桩桩件件,够不够抄你满门?”
字字如刀!句句诛心!
疤面狼狂怒的表情猛地一僵!
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他看着萧辰手中那块黑玉令,看着混乱的赌坊,看着周围那些惊魂未定、眼神闪烁的赌徒…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萧辰不是吴德口中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穷酸书生!
他是案首!
是能在州学门前放言解元、能在县试考场洞察栽赃、破获命案的妖孽!
他若真豁出去告状…州牧为了平息物议,必然会拿黑虎帮开刀!
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狂怒!
疤面狼的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紫,最后变得一片死灰。
他死死盯着萧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仿佛要将对方生吞活剥,但最终,他猛地一挥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让他们…走!”
萧辰不再看他,将那块冰凉的黑玉令牌紧紧攥在手心,如同攥住了最后的生机。
他转身,在金凤的搀扶下,一步步,踉跄却无比坚定地走出了这片弥漫着血腥、铜臭和恐惧的魔窟。
身后,是疤面狼如同受伤野兽般压抑的咆哮,和千手狐绝望的哀嚎。
而在快活林二楼一处不起眼的阴影里,一个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的身影,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盯着萧辰离去的背影,以及他手中紧握的那块黑色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