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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白山的冬天,太阳就像个吝啬的财主,刚在东山头露个脸,没过几个钟头就急匆匆地落了下去,把漫长而酷寒的黑夜留给了这片被冰雪覆盖的土地。

那短暂的白昼,仿佛只是为了提醒人们,在这片广袤的白色世界里,光明是多么的稀有和珍贵。

夜幕降临,气温骤降,寒风呼啸着穿过山谷,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响,仿佛要将世间的一切都冻结。

星星在漆黑的夜空中闪烁,却显得那么遥远和冷漠,丝毫带不来一丝温暖。

剧组为了抢夺这宝贵的日照时间,拍摄节奏被压缩到了极致。

天还没亮透,巨大的探照灯就已经将整个片场照得如同白昼,刺眼的强光撕裂了黎明前的黑暗,将片场映照得如同白昼。

所有人都裹着最厚的羽绒服,戴着厚实的帽子和手套,在零下三十度的严寒里,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他们的呼吸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睫毛上挂着细小的冰晶,

但没有人抱怨,因为每个人都深知,他们所付出的这点辛苦,与电影中那些在冰天雪地里浴血奋战的志愿军战士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李红星穿着那身单薄的志愿军棉服,趴在一个刚刚挖好的散兵坑里。

散兵坑的边缘还带着新挖的泥土气息,混合着冰雪的寒意,直往他鼻子里钻。刺骨的寒意透过薄薄的布料,疯狂地往骨头缝里钻,他感觉自己的手脚都快失去了知觉,指尖和脚趾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麻木而僵硬。

化妆师刚在他脸上涂抹的“冻伤妆”,那青紫的颜色和皲裂的纹路,几乎要与他此刻真实的脸色融为一体,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在严寒中挣扎了许久的战士,疲惫而憔悴。

今天,要拍摄的是一场至关重要的文戏——大学生士兵陆远(李红星饰),因为无法接受连长伍万里(吴惊饰)那套“在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生存法则,第一次,与这位战斗英雄,发生了激烈的正面冲突。

这场戏,是陆远这个角色理想主义破碎、信仰重塑的关键转折点,也是他与伍万里之间复杂战友情建立的开端。

李红星知道,这场戏的情感张力极大,需要他全身心地投入,去展现陆远内心的挣扎、困惑与最终的成长。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自己代入到陆远的世界里,感受着那个年轻灵魂的痛苦与迷茫。

“演员准备!”冯导的声音像一道惊雷,瞬间将李红星从沉思中拉回现实,他猛地睁开眼睛,眼中充满了坚定。

“Action!”

随着场记板落下,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片场回荡,拍摄正式开始。现场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雪的呼啸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炮火声,以及剧组人员屏住呼吸的细微声响。

按照剧情,陆远因为看到伍万里毫不犹豫地,用刺刀结束了一个已经重伤垂死的敌军士兵的生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那一幕,如同尖刀般刺入陆远的眼眸,也刺痛了他的灵魂。他冲到伍万里面前,脸上充满了愤怒和不解,那是一种被颠覆了世界观的愤怒,一种对生命被如此轻易剥夺的不解。

“你为什么要杀他?!他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了!”李红星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那不是在质问,更像是一个学生的信仰,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发出的第一声悲鸣。

他的眼眶泛红,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要将内心所有的不甘和困惑都吼出来。

他无法理解,一个生命,即使是敌人,为何可以如此轻易地被终结,这与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与他内心深处的道德准则,完全背道而驰。

吴惊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缓缓地抬起头,用那双看惯了生死的眼睛,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还带着一身书卷气的“新兵”。

那眼神深邃而复杂,有疲惫,有麻木,更有对战争的无奈。

他仿佛在看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又仿佛在看曾经的自己。他没有愤怒,没有解释,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不杀他,”他的声音很平,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一字一句地扎进李红星的心里,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和硝烟气,“留着他,等他的同伴回来,再多杀我们几个兄弟吗?

你告诉我,陆远,你告诉我,是让一个敌人活下去,还是让你的兄弟活下去?!”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如同重锤般敲击在李红星的心头,让他无言以对。

“可……可我们是仁义之师!我们不能像他们一样残忍!”李红星的眼眶红了,他想起了自己在大学课堂上,学到的那些关于人道主义、关于战争法则的知识,那些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信念,此刻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试图用这些理论来支撑自己的信仰,却发现它们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仁义?”吴惊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悲凉,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比寒风更刺骨。“你跟那帮拿着火焰喷射器,烧死我们伤兵的美国鬼子,去讲仁义?你跟那些把我们兄弟当活靶子打的敌人,去讲仁义?你觉得他们会跟你讲仁义吗?!”

他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种被压抑已久的愤怒和痛苦,像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

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揪住李红星的衣领,将他狠狠地按在冰冷的战壕壁上。

李红星的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泥土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伍万里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近在咫尺,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吴惊那粗糙的手指,像铁钳一样,几乎要捏碎他的锁骨,那股强大的力量,让他无法动弹,只能任由对方摆布。

“我告诉你,在这战场上,唯一的仁义,就是让你身边的兄弟,都他娘的活下去!”他的声音如同咆哮的野兽,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更带着一种对生命的执着和守护。

“你读的书多,你告诉我,是那些书本上的道理重要,还是你兄弟的命重要?!”伍万里怒吼着,唾沫星子都喷到了李红星的脸上,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质问,一种对理想主义的彻底否定。

李红星被他身上那股如同实质般的杀气,震慑得说不出话来。他看着吴惊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那里面,有愤怒,有悲痛,更有对战争最深刻的、无法言说的绝望。

他不是在演,他就是伍万里。那一瞬间,李红星感觉自己,也变成了陆远。所有的台词,所有的技巧,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被巨大的、残酷的现实,给彻底击碎了的,巨大的无力感。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彻底崩塌,曾经坚信的信念,在血与火的洗礼下,变得支离破碎。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与脸上的“冻伤妆”混合在一起,显得格外狼狈。

“咔!”

冯导的声音,带着一丝满意的沙哑,在寂静的片场中显得格外清晰。

整个片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那场,充满了巨大情感张力的表演中,久久无法自拔。

吴惊松开手,那股骇人的杀气瞬间消失。他拍了拍李红星的肩膀,脸上,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那笑容中带着一丝欣慰,也带着一丝理解:“小子,不错。刚才那股子又怕又不服的劲儿,对了。你小子,是真把你自己豁出去了。”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赞赏,也带着一丝心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李红星靠在战壕壁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看着吴惊,由衷地说道:“吴惊老师,谢谢您。刚才,我真的被您带进去了。我感觉自己就是陆远,我感受到了他的痛苦和绝望。”他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却充满了真诚。

“这就对了。”吴惊递给他一瓶水,瓶子外面结着一层薄薄的冰霜,“演戏,就是互相给。你给我真东西,我才能还你真东西。你小子,前途无量。”他的话语简单而直接,却充满了对李红星的肯定和鼓励。

晚上收工,剧组难得没有安排夜戏。段奕宏老师提议,大家一起在食堂,包顿饺子,提前过个冬至。食堂里,热气腾腾,弥漫着面粉和肉馅的香气,那是寒冷中唯一的慰藉。

几个主演,和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围在一起,一边包着饺子,一边聊着天,欢声笑语驱散了白天的疲惫和严寒,让整个食堂充满了温馨的气氛。

李红星第一次学着包饺子,捏出来的饺子,歪歪扭扭的,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有的像元宝,有的像小船,有的则完全看不出形状,引得大家一阵善意的哄笑。

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这种久违的轻松和愉悦,让他暂时忘记了白天的残酷和沉重。

“红星你这手艺不行啊,”段奕宏老师笑着,拿起一个自己包的、元宝形状的饺子,在他面前晃了晃,那饺子饱满而精致,一看就是行家手笔,“看我的,这叫‘招财进宝’。

演员这行,不光得会演戏,也得会生活。生活里的细节,都是你演戏的养分。你得学会观察生活,体验生活,才能把角色演活。”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哲理,也充满了对李红星的教诲。

李红星看着段奕宏老师那双,既能拿枪又能包饺子的手,心里,充满了敬佩。

他知道,这些老戏骨们,不仅仅是演技精湛,更是生活中的智者,他们用自己的言传身教,影响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他感觉自己在这冰冷的世界里,找到了一丝温暖,一丝可以依靠的力量。

他拿出手机,给夏晚晴拍了一张自己那盘“丑饺子”的照片,发了过去。照片上的饺子虽然形状各异,却充满了生活的气息,与白天的战壕形成了鲜明对比。

【第一次包饺子,请求夏老师远程指导。】

很快,夏晚晴就回复了一段语音,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却又充满了关切:“你那也叫饺子?简直是面疙瘩!不过,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夸你一句,有进步!等着,等我杀青了,去给你包最好吃的饺子!不过,你可得注意保暖,别冻着了。我给你织的那件毛衣,穿上了吗?”

她的声音像一股暖流,瞬间温暖了李红星的心房,驱散了他内心的阴霾,让他感到一阵踏实。他知道,无论前方的道路多么艰难,他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身后有爱他的人,有支持他的人,这份力量足以让他战胜一切困难。

李红星听着,笑了。他摸了摸穿在棉袄里面的、那件柔软的毛衣,感觉自己的心里,也暖烘烘的。

那不仅仅是一件毛衣,更是夏晚晴对他的爱,对他的牵挂。这份来自远方的、充满了烟火气的温暖,就是他在这冰天雪地里,坚持下去的,最大动力,也是他对抗残酷战争的唯一慰藉。

他知道,无论前方的道路多么艰难,他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身后有爱他的人,有支持他的人,这份力量足以让他战胜一切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