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至炼虚中期的磅礴气息,被林玄完美收敛于体内,丝毫不外泄。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内蕴,深邃如星海,又带着一丝历经劫波后的沉淀与沧桑。体内力量奔腾汹涌,却如臂指使,意念微动便可爆发出毁天灭地之威。眉心处的伤痕已然消失,皮肤光洁,唯剩下一道极淡的银紫色竖痕,仿佛一只将开未开的雷霆天眼,平添几分神秘与威严。
他第一时间看向身旁石床。
万载空青与冰焰护心果融合后的灵液果然神效,母亲凤璃、韩灵儿以及青鸾仙子的气息虽仍微弱,却已彻底稳定下来,不再有溃散之虞,如同风中残烛被罩上了琉璃灯罩,暂时保住了那一点生机之火。
然而,这也仅仅是吊住了性命。她们的本源依旧枯竭,道基上的裂痕触目惊心,尤其是母亲,体内那污血锁链残留的邪秽之气根深蒂固,仍在缓慢侵蚀,只是速度被极大延缓了。
百日之期,如同一柄冰冷的利刃,悬于颈侧。
林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焦灼,知道急也无用。他起身,走到石洞入口,望向那片被混沌雾气笼罩、气血翻腾的万妖祖血池。是时候借助此地之力,尽快恢复乃至提升实力了。
就在他准备迈步而出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无尽疲惫与沙哑的呻吟。
林玄身形猛地一僵,霍然转身!
只见石床上,父亲林战的手指轻微动弹了一下,那紧闭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眼睑,艰难地颤动,最终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
那双眼睛,曾蕴藏着叱咤风云的雷霆锐气,此刻却黯淡、浑浊,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疲惫与痛苦,仿佛从一个无比漫长而黑暗的噩梦中挣扎醒来。目光涣散地扫过陌生的石洞顶壁,最终,吃力地、一点点地聚焦在了床边那道挺拔而陌生的身影上。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林战干裂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有喉咙里传出嗬嗬的轻响。他的眼神从茫然,到疑惑,再到一种难以置信的、小心翼翼的巨大震动。
“……玄……儿?”两个字,几乎耗尽了了他刚凝聚起的所有力气,气若游丝,却清晰地落入林玄耳中。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狂喜瞬间冲垮了林玄的心防!数百年的思念、隐忍、孤独、拼杀……所有情绪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他一步跨到床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紧紧握住父亲那只枯槁冰凉、却依旧宽厚的大手,声音哽咽,带着颤抖:“爹!是我!是玄儿!”
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从这位如今已可力战炼虚、凶名震动数域的“吞天魔尊”眼中汹涌而出,滴落在父亲的手背上。
林战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反手死死抓住儿子的手,抓得那般用力,指节都已泛白。浑浊的泪水从他深陷的眼眶中滑落,混合着积年的尘垢与血痂。
“真……真的是你……长大了……爹……爹差点认不出……”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个字都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和咳嗽,仿佛破碎的风箱。
这边的动静,似乎也惊动了另一侧的凤璃。
她的睫毛剧烈颤动起来,呼吸变得急促,仿佛也在拼命挣脱那无尽的黑暗囚笼。
“战……哥……”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唤,从她苍白的唇间溢出。
林战猛地一震,艰难地侧过头,看向另一边的妻子。当他看到凤璃那同样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却已然苏醒的脸庞时,这个曾被污血锁链洞穿琵琶骨都未曾哼一声的硬汉,此刻却发出了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璃……儿……”
夫妻二人,隔空相望,目光交织,尽是劫后余生的悲恸、刻骨铭心的思念,还有那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万般情愫。
林玄连忙将父亲稍稍扶起,让他能更清楚地看到母亲。
“娘,您也醒了!”林玄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喜悦。
凤璃的目光艰难地从丈夫身上移开,落在林玄脸上,那黯淡的眸子里瞬间迸发出母性的光辉与无尽的心疼,泪水无声滑落:“我的……孩子……苦了……你了……”
一家三口,在这妖域秘境的石洞之中,历经生死磨难,终于得以短暂重逢。无尽的悲欢离合,都化作了那止不住的泪水与紧紧相握的手。
良久,三人的情绪才稍稍平复。
林玄小心翼翼地为父母渡入一丝精纯温和的混沌灵力,滋养他们干涸的经脉。
得到儿子力量的滋养,林战与凤璃的脸色稍稍好转了一丝,虽然依旧虚弱,但总算有了说话的力气。
“玄儿……这里是?”林战打量着四周,感受到洞外那磅礴而妖异的血气,虚弱地问道。
“父亲,母亲,这里是南岭妖域,万妖祖血池旁的一处秘境。是妖皇出手,暂时庇佑了我们。”林玄简略地将救出他们后逃亡至此的经过说了一遍,省略了其中的诸多凶险,但林战与凤璃何等人物,自然能想象到其中的九死一生。
“妖皇……”林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没想到,最终竟是得了妖族之助……”
“战哥,玄儿,”凤璃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丝急切,“时间紧迫……那些往事,须得让你们知晓……”
她看向林战,林战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浮现出追忆、痛苦与愤怒交织的神色。
“璃儿出身南岭凤族,乃上任族长凤炎之女,这一点,玄儿你或许已知。”林战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昔日的沉稳,“我与你母亲相识,是在中州与南岭交界的一处上古秘境,‘流火古域’之中。”
“那时我为历练闯荡古域,她亦隐瞒身份在其中寻找一族中遗失的传承之物。因争夺一株‘七彩涅盘莲’,我们大打出手……”林战说到这里,嘴角竟难得地扯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凤璃苍白的脸上也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红晕。
“不打不相识……后来在古域深处,遭遇凶险,我们被迫联手对敌,几经生死……我之雷道,刚猛霸道,她之凤火,涅盘生生不息,看似截然相反,却在战斗中意外地契合……”林战的语气渐渐沉浸入往事之中。
凤璃接过话头,气力不济,说得更慢:“你父亲……是个愣头青……又倔又硬……却……却比那些虚伪的古族天骄,真实得多……”她眼中泛起温柔的光泽,仿佛回到了那段岁月。
“后来我们一同闯出古域,彼此……心生倾慕。但我们都知,人族古族林家与南岭凤族圣女结合,乃是禁忌。更何况,那时林家内部已暗流涌动,我那好大哥林天……早已暗中投靠了那诡异棺仆!”林战说到此处,眼中迸发出刻骨的恨意。
“我们曾想过私奔,隐姓埋名。但就在此时,璃儿发现了身怀有孕。”林战看向林玄,目光慈爱而复杂,“我们深知,以此种方式降世的孩子,必将不容于两边家族,甚至可能引来灾祸。但我们……又如何舍得?”
“我们试图寻求你外公凤炎的帮助。”凤璃眼中涌出泪水,“父亲他……虽震怒,却终究心疼我,他曾暗中默许,甚至打算寻机废去我的圣女之位,让我们远走高飞……”
“然而,就在此时,变故发生了!”林战的语气骤然变得沉痛无比,“林天与棺仆勾结,突然发难,以雷霆手段控制了大半林家力量,并以莫须有的罪名围困了岳父大人!紧接着,棺仆的意志降临凤族,以大代价污染了族中一位闭关的古祖,扶植大长老一脉上位,迅速掌控了凤族大权!”
凤璃泣不成声:“我们……我们甚至没来得及再见父亲一面……就被定为族中叛徒,遭到两族联手追杀……林天和那棺仆,想要的不仅仅是我们,他们似乎……尤其在意我腹中的孩儿……”
林玄心神剧震,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
林战深吸一口气,眼中残留着恐惧与震撼:“你出生的那一刻,天地变色!并非寻常异象,而是……仿佛引动了冥冥中某种至高规则的反噬!无尽的黑云笼罩,那不是雷劫,而是……一种纯粹的、令人窒息的毁灭意志!仿佛天地不容你降生!”
“更可怕的是……”凤璃的声音带着颤抖,“就在那时,一道模糊的、仿佛由无数符文构成的……‘种子’虚影,自虚无中融入你的眉心……紧接着,你体内爆发出一股无法形容的吞噬之力,竟……竟将那股天地毁灭意志,强行吞噬了一丝!”
林玄猛地摸向自己的眉心,那道银紫色的竖痕微微发烫。吞噬符文!原来它竟是如此而来!
“那一刻,林天和棺仆派来的追兵恰好赶到,他们感应到那股力量,彻底疯狂了!不再顾忌伤亡,不惜一切代价要擒拿我们,尤其是你!”林战的声音充满了后怕与愤怒,“我们拼死血战,你母亲更是燃烧本源……才堪堪杀出重围,但也彻底油尽灯枯……”
“后来……我们东躲西藏,但体内的道伤和诅咒越来越重,深知难以长久……最终,你母亲以最后的力量布下隐匿结界,我们将你托付于青岚宗故人……只盼你能平凡度过一生……”林战说到此处,已是老泪纵横,满是愧疚。
凤璃努力抬起手,想要抚摸林玄的脸庞:“孩子……不要怪我们……我们……”
“爹,娘!孩儿从未怪过你们!”林玄紧紧握住父母的手,声音坚定,“你们为我做的,已经太多太多!”
洞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压抑的抽泣声。
忽然,凤璃像是想起了什么,挣扎着说道:“还……还有一事……我父亲……凤炎……他当年只是被囚禁……林天和棺仆似乎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或者想以他牵制什么……他很可能……还活着……被关在……凤族禁地……最深处的……‘坠凰渊’……”
坠凰渊!
林玄眼中猛地爆射出骇人的精光!
外公可能还活着!
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也是一个巨大的希望!
然而,就在这时,石洞外,那翻涌的混沌雾气忽然剧烈波动起来,一股更加狂暴、更加精纯、却也更加危险的洪荒妖力,如同潮汐大涨般汹涌而来!
万妖祖血池的波动,似乎进入了某个活跃期!
林战与凤璃被这股恐怖的妖力一冲,刚刚凝聚起的一点精神瞬间溃散,脸色再次变得煞白,几乎同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眼看就要再次昏厥过去。
“爹!娘!”林玄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