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再快点!”岩甩老爹嘶哑的吼声在空旷的地下河道中回荡,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他几乎是在拖着金万贯的担架狂奔,干瘦的身躯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身后,那两盏幽绿色的“灯笼”光芒越来越近,伴随着一种低沉的、仿佛无数巨石摩擦的轰鸣,震得整个溶洞都在微微颤抖。冰冷的河水剧烈翻涌,拍打着岩石河岸,溅起冰冷的水花。那股古老而饥饿的恐怖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紧紧追摄着亡命奔逃的几人。
陆知简被阿吉和云梦谣几乎是架着在跑,他感觉自己肺里火辣辣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更可怕的是,他地面上那道已变得漆黑凝实的“影芽”,在极度恐惧和混乱能量的刺激下,几乎要脱离他的控制,如同一条疯狂的黑色触手,不断试图伸向湍急的河面,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它。
丁逍遥依旧昏迷,但身体不再抽搐,反而呈现出一种不祥的僵硬,脸色灰败,胸口的光晕黯淡到了极致,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阿吉背负着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生命的流逝。
“前面!有个洞口!”眼尖的云梦谣指着右前方河岸岩壁上一个不起眼的、被几丛巨大发光蘑菇遮掩的黑黢黢洞口喊道。
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通过,里面黑沉沉一片,不知通往何处。但此刻,他们已别无选择!
岩甩老爹毫不犹豫,一头钻了进去。阿吉背着丁逍遥紧随其后,云梦谣则奋力将陆知简和金万贯的担架推入洞口,自己最后钻入。
就在云梦谣身体没入洞口的瞬间,她惊恐地看到,下游那幽绿的光芒已经近在咫尺,一个庞大到无法形容的、布满鳞片和扭曲吸盘的阴影,猛地撞上了他们刚才所在的河岸!巨石崩裂,水浪滔天!
她不敢再看,连滚带爬地向洞内深处逃去。
洞口初入极为狭窄潮湿,但前行十余米后,空间陡然开阔。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分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得化不开的、混合着泥土和菌类孢子的怪异气味。最令人惊异的是,这个溶洞的岩壁上、地面上,甚至穹顶上,都生长着无数形态奇特的菌类!
这些菌类大多成双成对出现,颜色各异,有的散发着幽蓝、惨绿或淡紫的微光,将整个洞穴映照得光怪陆离。有些菌伞大如磨盘,表面布满如同血管般的纹路;有些则细长如手指,簇拥在一起,如同某种生物的毛发。寂静中,仿佛能听到菌丝在黑暗中窸窣生长的声音。
“这……这是什么地方?”阿吉喘息着,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这里的菌类太过密集和怪异,让人极不舒服。
岩甩老爹放下担架,瘫坐在地,剧烈地咳嗽着,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他看了一眼洞外方向,那恐怖的轰鸣和幽绿光芒似乎被岩层隔绝,减弱了许多,但并未完全消失。
“是‘菌窟’……”老爹声音虚弱,“传说镜像寨附近,有滋生万物‘双影’的菌巢……看来就是这里了。小心这些菌子,它们……可能也有‘镜像’。”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陆知简地面上那道漆黑的“影芽”,在接触到一丛散发着淡紫色微光的双生菌时,猛地躁动起来!那丛菌菇的倒影(在岩壁微光下形成的)也同时波动,仿佛在与“影芽”相互吸引!
陆知简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扯出体外,他死死咬住牙关,用尽全部意志对抗着那股融合的欲望。
“离那些菌子远点!”岩甩老爹厉声警告。
众人连忙将伤员转移到洞穴中央一块相对空旷、没有菌类生长的岩石地面上。暂时脱离了那恐怖生物的直接追击,但菌窟的诡异和无处不在的“双生”感,依旧让人心神不宁。
云梦谣借着菌类发出的微光,再次检查丁逍遥的状况,心沉到了谷底。丁逍遥的脉搏几乎摸不到了,身体冰冷。
“丁大哥他……”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岩甩老爹挣扎着过来,探了探丁逍遥的鼻息和颈脉,又看了看他胸口那几乎熄灭的光晕,沉重地摇了摇头:“他的‘灯’……快灭了。除非能找到逆转‘镜像’,补充‘源质’的办法,否则……”
逆转镜像?补充源质?这虚无缥缈的说法,让众人感到一阵绝望。
就在这时,阿吉似乎发现了什么,他指着洞穴深处一块相对平整的岩壁:“老爹,你看那里……好像有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块岩壁颜色与周围略有不同,呈暗红色,上面似乎刻着一些模糊的图案和文字。岩壁前方,还立着一块半人高的、表面光滑的黑色石碑。
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借着菌类的光芒,可以看到暗红色岩壁上刻着的,是一些极其古老、扭曲的人形图案,这些人形大多成对出现,做着相同的动作,但表情却截然相反,一个欢喜,一个悲伤;一个平静,一个狰狞。而在这些图案中间,夹杂着一些难以辨认的、类似甲骨文又带着地方特色的古老文字。
“是……古傣文的一种变体……还有更古老的符号……”岩甩老爹仔细辨认着,眉头紧锁,“记载的好像是……关于‘影’与‘溯’的传说……”
他的手指划过几个重复出现的符号组合,缓缓念道:“‘影……非虚妄,乃……实之另一面……’‘溯……非追忆,乃……逆流而上……’”
“影与实……溯与流……”陆知简喃喃重复着,他感觉这些词语似乎触动了他脑海中某些关于物理和哲学的碎片知识,但又难以抓住关键。
岩甩老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块黑色的石碑上。石碑表面光滑如镜,竟然清晰地倒映出他们的身影,但这一次,倒影没有诡异的微笑,而是带着一种……茫然与探寻的表情。
而在石碑的底部,刻着两个更加巨大、更加清晰的古体字,即便是陆知简也能勉强认出其轮廓——
“影” “溯”
“影溯?”云梦谣轻声念出。
就在她念出这两个字的瞬间,异变发生!
那块黑色石碑的镜面表面,突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紧接着,一幕模糊的动态景象,缓缓在碑面上浮现——
景象中,赫然是一个与丁逍遥有着几分相似、但更加古老沧桑的身影,他站在一个类似祭坛的地方,手中托着一团不断在金色与黑色之间挣扎的光球!而他的对面,站着一个与他容貌一模一样、但眼神冰冷空洞的“镜像”!
那古老的身影似乎在艰难地维持着光球的平衡,而他的“镜像”则不断试图抢夺、污染那光球!最终,一场剧烈的冲突爆发,光球炸开,金色的部分化作流光消散,黑色的部分则大部分被那“镜像”吞噬,小部分渗入了大地……
景象到此戛然而止,碑面恢复平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回溯影像”惊呆了!
“那……那是……”阿吉声音发颤。
“是……过去的‘镜像’冲突……被这‘影溯碑’记录了下来……”岩甩老爹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我明白了!‘影’指的是镜像、倒影、复制!‘溯’指的是追溯源头、逆转过程!”
他猛地看向气息奄奄的丁逍遥,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希望的光芒:“丁居士的情况,和碑上显现的古人何其相似!他体内失衡的梵魔之力,就如同那团冲突的光球!如果能找到办法‘溯’回他力量流失的‘源’,或者利用这里的‘影’之规则,找到一个平衡的‘镜像’来替代、补充……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找到源头?利用镜像?这听起来依旧如同天方夜谭。
但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渺茫的希望。
陆知简看着那块恢复平静的“影溯碑”,又看了看周围无数成双成对的诡异菌类,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
这菌窟,这影溯碑,这无处不在的“双生”之力……或许,真的能用来做点什么……
就在这时,洞穴入口处,传来了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什么东西在摩擦岩石的窸窣声。
那幽绿的光芒,虽然被岩层阻挡,但其主人……似乎并未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