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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清斜倚在抄手游廊的朱红柱子上,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她素色的裙裾上,却暖不透她眼底的凉。

贴身侍女春音正俯身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将秦如霜近日的动静一一道来,末了还添了句:“听说安王殿下昨日也差人送了参汤去安王府别院,特意嘱咐要好好照料秦姑娘呢。”

怀清握着白瓷茶盏的手指微微一紧,杯沿磕在唇边,漾开一圈浅浅的水痕。

她望着庭院里落了满地的黄菊花瓣,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不过短短五日,京中便因秦如霜掀起了惊涛骇浪。

先是海阁老猝然中风卧病不起,海家一时乱了阵脚;

紧接着便是海家嫡子海中和亲自登门,捧着退婚书红着脸离开了秦府;

如今更荒唐,秦如霜竟大摇大摆地住进了安王府的别院,顶着“待嫁”的名头安心养胎,令安王贤王都对她另眼相看。

“真是人脸皮厚则无敌。”怀清薄唇轻启,一声嗤笑混着气音溢出,她仰头将杯中早已凉透的碧螺春一饮而尽,茶味的苦涩顺着喉咙滑进心底。

她指尖摩挲着杯底的冰裂纹,想起半月前自己设下的局——故意在柳婉儿面前“失言”,将秦如霜未婚先孕的消息透给那个嘴碎的姑娘,原是想借市井流言和礼教纲常逼秦如霜陷入绝境:

要么被海家视作污点强行退婚,落个“不贞不洁”的骂名,从此在京中贵女圈里抬不起头;

要么忍气吞声嫁入海家,一辈子被海家拿捏,困在深宅里郁郁寡欢。

可她算准了人心,算准了礼教,偏偏没算到秦如霜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那女人非但没有半分羞赧遮掩,反而借着退婚之事大做文章——一面对着海家哭哭啼啼,说自己“配不上”海家公子,顺势卸下了海中和这个她从未放在眼里的“跳板”;

一面又转头对贤王柔肠百转,抚着小腹说“只求能为王爷诞下子嗣,不求名分”,把贤王哄得团团转;

更绝的是,她还故意在安王面前流露委屈,话里话外暗示腹中孩子的来历“另有隐情”,引得向来与贤王不对付的安王也动了心思,竟真让她凭着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将两位手握重权的王爷都拴在了身边。

“好一手化腐朽为神奇。”怀清低叹一声,将空茶盏递给春音,指尖仍残留着瓷杯的凉意。

她从前只当秦如霜是个靠着几分姿色和小聪明钻营的闺阁女子,如今才看清,那女人的心肠比谁都硬,脸皮比谁都厚——什么名节、声誉,在她眼里都不及实实在在的权势可靠。

这般豁得出去的狠辣,这般步步为营的算计,让怀清心里竟生出几分异样的情绪:有几分对其手段的佩服,更多的却是深入骨髓的警惕。

她抬眼望向贤王府的方向,远处的飞檐在云层下若隐若现。

“这秦如霜,往后怕是要在京中翻出更大的浪来。”

怀清低声自语,眸色渐渐沉了下去,像积了雨的乌云。

她倒要看看,这用腹中孩儿铺就的荣华路,秦如霜究竟能走多稳、走多远。

当初借着柳婉儿的嘴把秦如霜未婚先孕的消息散播出去时,怀清夜里是辗转反侧过的。

心里免不了浮起几分愧疚——毕竟是女子,一旦被贴上“失贞”的标签,这辈子的名声就算是毁了,往后在人前怕是连头都抬不起来。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是秦如霜先步步算计、买凶杀她,自己不过是顺水推舟,可终究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在这京城里,“失节事大”是刻在每个女子骨子里的规训,她虽不屑于被礼教束缚,却也清楚这四个字能把人逼到何等绝境。

可如今听着春音的转述,看着秦如霜不仅没被流言击垮,反而借着这桩“丑闻”挣脱海家的牵绊,还把安王、贤王两位王爷缠得紧紧的,怀清那点愧疚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的惊愕与哑然。

她实在没料到,秦如霜竟能把世人看重的名节抛得如此彻底,为了攀附权势,竟能豁到这般地步——没有半分自怨自艾,反而将这桩人人避之不及的糟心事,变成了向上攀爬的阶梯。

怀清望着廊外随风飘洒的花瓣,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

原来自己那点愧疚,在秦如霜眼里,恐怕不过是多余的笑话罢了。

但是,也让她看清一件事,这子嗣在古人眼里是何其重要——重要到能让森严的礼教为其让步,能让高傲的权贵为其折腰,更能成为秦如霜这般女子破局翻身的最大筹码。

从前怀清只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是挂在嘴边的教条,见多了世家大族为求子嗣纳妾过继,却从未像此刻这般真切感受到这三个字的分量。

贤王年近三十,府里姬妾填了半打,却只养出两个丫头片子,正院王妃的肚子更是始终没个动静,王府老太太整日里捧着送子观音诵经,看向后院姬妾的眼神都带着几分不耐,宗室里旁支叔伯更是三天两头借着请安的由头催他再纳新人。

这“无嫡子”的心病,几乎成了贤王面上明晃晃的疤。

再看安王与秦王,虽顶着“少年英主”的名头,却都尚未大婚。

可谁都清楚,一旦婚期定下,宗室的催生压力便会如潮水般涌来——新婚第一夜起,便会有嬷嬷盯着新娘子的起居,次月若不见动静,太医院的脉案便会准时送到宗人府,连侧妃、良娣的人选都会被宗室长辈早早提上议程,半点由不得自己。

怀清将这些关节一一想透,心中愈发了然:在这等级森严的皇族宗室里,子嗣不仅是血脉的延续,更是权势稳固的根基。

有嫡子傍身,便能在储位之争中多一分底气;若断了香火,纵有滔天权势,百年之后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秦如霜恰恰掐准了这一点,腹中那个不知生父是谁的孩子,便成了最锋利的武器,最贵重的敲门砖。

她甚至能想象到,两位王爷得知消息时的心思——贤王或许是抱着“聊胜于无”的念头,哪怕这孩子来历存疑,只要能续上香火,便愿意给秦如霜一个容身之所;

安王则可能存着试探与掌控之心,若孩子真是自己的,便是意外之喜,若不是,也能借此拿捏贤王,何乐而不为。

说到底,皆是围着“子嗣”二字打转。

怀清轻轻摩挲着腕上的玉镯,眸光渐深。

原来这深宅大院、朝堂纷争里,最不值钱的是女子的名节,最金贵的却是那尚未出世的骨肉。

秦如霜是看透了这一点,才敢这般赌上一切。

而自己先前那点基于“礼教”的算计,在“子嗣”这个天大的事面前,竟显得如此可笑又无力。

往后再想布局,怕是得换个思路了——与其纠结于女子的清白名声,不如盯紧这些权贵真正在意的东西。

怀清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眼底的迷茫尽数褪去,只余下清晰的算计。

秦如霜能靠子嗣借力,她未必不能借这“子嗣”的分量,做些更有意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