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朔风卷着砂砾,狠狠砸在怀远府的城墙上,发出呜咽般的嘶吼。

八都鲁立在主营帐口,狐裘领口被风掀起,露出颈间一道深可见骨的旧疤——那是去前败走留下的印记。

他望着帐外漫天黄尘,指节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的弯刀,寒声道:“本可汗率部穿越三千里戈壁,踏过冰封的黑水河,不是来这鬼地方喝北风的。”

帐内烛火摇曳,映得两侧部落首领的脸明暗交错。

有人下意识裹紧了皮袍,有人却按捺不住地叩击着案几上的铜酒盏。

八都鲁转身踱回帐中,靴底碾过地上散落的羊皮地图,声音陡然拔高:“南人想拖?他们守着坚城,粮草能撑半年,可我们呢?”

他猛地指向帐中央悬挂的粮秣账簿,红笔标注的消耗数字刺得人眼疼:“大营十万儿郎,每日要吃掉三百石青稞、五十头牛羊,箭矢甲胄的损耗更是不计其数。他们耗得起,我们耗不起!”

底下有人低声附和,也有人面露犹疑。

一个白发老首领抚着长须开口:“可汗,围而不攻或许能拖垮城中守军……”

“拖垮他们?先拖垮的是我们自己!”八都鲁打断他的话,指节重重敲在地图上“怀远府”三个字上,“北地已入深秋,再等一月,粮草将尽,牲畜冻毙,到时候不用南人动手,我们自己就会乱作一团!”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八都鲁深吸一口气,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我命令,各部首领即刻回营清点兵马器械,三日后卯时,全力攻城!这怀远府,必须在霜降前拿下来!”

首领们相视一眼,纷纷起身抱拳,粗哑的应答声穿透帐幕,盖过了外头呼啸的北风。

帐帘在风中簌簌作响,裹挟着塞外特有的凛冽霜气,扑在八都鲁的甲胄上,凝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他望着帐外渐次远去的人影,那些身影在苍茫暮色里缩成模糊的黑点,最终被无边的荒原吞没。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镶嵌着狼牙的刀柄,八都鲁再次抬眼望向帐外。铅灰色的天穹压得极低,狂风卷着雪粒掠过远处的烽燧,发出呜咽般的嘶吼。

而他眼中的寒芒,却比这能冻裂筋骨的塞外风霜更冷、更锐——那是淬了野心与孤注一掷的光。

他太清楚了,即将到来的这一战,从来不止是拿下一座城那么简单。

城是棋盘,兵是棋子,他要的是借这一战,彻底攥紧北狄的权柄,让那些蛰伏的势力再也不敢窥探他的可汗之位。

这是他毕生的理想,是从草原上一无所有时就刻在骨血里的执念,一旦错过,他这个可汗,便真的只能坐在摇摇欲坠的王座上,等着被人取而代之,落得个身死名裂的下场。

思绪陡然飘向数月前,青格勒带着百万两白银返回北狄的消息,像一根细刺,扎在他心头。

那百万两银子,在贫瘠的草原上是何等诱人——能换来无数匹骏马,能打造最锋利的弯刀,能让苦寒之地的牧民争相投效。

若不是他早一步看穿青格勒的野心,暗中布下眼线、拉拢部落长老,将对方的动向牢牢攥在掌心,等青格勒用这些银子招兵买马,羽翼丰满之日,便是他八都鲁的死期。

寒风猛地掀起帐帘,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八都鲁抬手按住帐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中的寒芒渐渐化作燃得更旺的火焰。

他缓缓抽出腰间的狼牙刀,刀锋在昏暗的帐内闪过一道冷光,映出他棱角分明的脸。

“这一战,只能胜。”他低声自语,声音裹在风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要么,成九五之尊;要么,埋骨这茫茫草原。”

三更的梆子声刚敲过两响,怀谨正提着一盏气死风灯在城墙上巡防。

青灰色的墙砖凝着秋夜的霜气,他指尖刚触到雉堞,远处旷野便突然亮起三点猩红——那是北狄骑兵惯用的联络火折子,比约定的时辰早了整整一个时辰。

“击鼓!”怀谨转身将灯盏往亲兵手里一塞,腰间佩剑“呛啷”出鞘,“告诉齐将军,按第二套方案来,让神箭营到东南角楼就位!”

鼓声骤起时,齐禹正在后面盯着换班,听见信号,他抹了把脸上的泥,朝身后二十名精壮士卒一点头:“把油桶推到指定位置,记住,等敌军前锋进了瓮城,再拉机关。”

城门外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像闷雷滚过冻土。

怀谨扶着城垛往下看,只见黑压压的敌军正举着攻城梯往城墙上爬,最前面的几人已经快要够到女墙。

怀谨深吸一口气,冷冽的晨雾裹着城楼下隐约的马汗腥气钻进肺腑。他左手稳稳按住箭囊,右手抽出一支裹着硫磺纸的火箭,箭簇在残月下泛着冷光。指尖擦过箭杆上早已刻好的校准线,他略一抬臂,将火箭对准城下第三步辇石砖缝里埋好的火硝堆——那里被伪装成了松动的城砖,只等着这一点火星引燃。

“咻——”

火箭离弦的锐响刺破寂静,拖着一道暗红的光弧坠向地面。

下一秒,“轰”的一声闷响炸开,橙红色的火光瞬间冲天而起,将半个城墙都染得透亮。火硝混着碎石飞溅,正攀着攻城梯往上爬的狄兵惊呼着摔落,刚要起身,便被更刺耳的机括转动声钉在原地。

暗渠里的齐禹盯着城墙上亮起的火光,掌心早已攥得发紧。

他猛地将青铜机括杆往下一压,只听“咔啦啦”的巨响从瓮城两侧传来——数十块足有半人高的铁板从城墙夹层中轰然落下,铁板边缘的尖刺在火光中闪着寒芒,如同骤然闭合的巨兽獠牙,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百余名狄兵困死在瓮城中央。

“倒油!”齐禹的吼声刚落,早守在城墙垛口后的士兵便立刻将木桶倾翻。

滚烫的热油顺着城墙缝隙倾泻而下,落在狄兵身上瞬间蒸腾起白烟,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混着皮肉焦糊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城墙上的怀谨双目微凝,手中长剑猛地指向敌军:“放箭!”

早已搭箭在弦的弓箭手同时松弦,密集的箭矢如同骤雨般穿透晨雾,带着破空的锐响射向被困的狄兵。

箭簇入肉的闷响与狄兵的哀嚎交织在一起,不过片刻,瓮城内便再无站着的敌人。

怀谨望着远处仍在不断涌来的敌军阵列,眉头微蹙。

突然,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回头望去,只见齐禹提着染血的长剑走了上来,剑身上的血珠顺着剑尖滴落,在青灰色的城砖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第一波攻击,全部拿下。”齐禹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却难掩振奋,“只是后面的敌军似乎有备,没再贸然冲锋。”

怀谨没有说话,只是抬头望向东方。

天边的鱼肚白正渐渐染上淡金,黎明的微光即将驱散黑暗,可城门外的厮杀声,才刚刚开始。

远处的狄兵阵列中,隐约传来号角的呜咽声,那是他们重整阵型的信号,一场更惨烈的攻城战,已在晨光中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