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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袍人走后,主帐里的烛火跳了一下。

苏牧阳没动,手指在案上轻轻敲了三下。甲立刻上前一步:“头儿,下一步怎么走?”

“他走了三刻钟。”苏牧阳开口,“金霸天收到消息,最快也要两个时辰才能反应。我们现在动手,还来得及布网。”

他从袖中取出那枚微型金轮,放在灯下。金属泛着冷光,边缘的符文细如发丝。

“这东西不是信物,是应答器。”他说,“它能感应百步内的同类信号。金霸天靠这个确认手下传的情报是不是真的。”

乙凑过来:“所以咱们做个假的,骗他?”

“不止是假的。”苏牧阳看向药箱郎中,“我要你仿制五枚,埋进三个地方——东坡松林、晒谷场废墟、北岭哨塔。每一处都藏一个信号源,让他以为我们把指挥中心分成了三块。”

药箱郎中点头:“懂了。真假难辨,他就不知道该信哪个。”

“对。”苏牧阳拿起笔,在地图上画圈,“这三个点,都是死地。只要他敢派主力进来,就是送菜。”

甲皱眉:“可万一他不来呢?或者只派小队试探?”

“他会来的。”苏牧阳冷笑,“我放走那个灰袍人,说‘古墓不开,寒玉不移’。这话听着像防守,其实是挑衅。他知道我对古墓有忌惮,反而会觉得有机可乘。”

乙挠头:“可咱们真不去救孩子了?”

“救。”苏牧阳眼神一沉,“但得等他先出手。我们现在乱动,就等于暴露底牌。记住一句话——想钓鱼,就得先把饵喂饱。”

药箱郎中已经拿出工具开始拆解金轮,一边嘀咕:“这工艺……比铁匠铺最精细的锁芯还复杂。”

“别研究了。”苏牧阳打断,“抓紧时间做仿品。做完马上带人去布点,动作要快,别留痕迹。”

药箱郎中收声,低头干活。

苏牧阳转头对甲:“传令下去,启用新密语系统。所有口令改用药材名代替。当归是集结,远志是撤退,黄连是陷阱触发。任何人说错一次,立刻隔离。”

甲记下:“岗哨呢?还按原来轮班吗?”

“不。”苏牧阳摇头,“每两刻钟换一次,时间随机,路线不定。今晚起,没人知道下一班是谁接,几点接。”

乙瞪眼:“连自己人都不知道?那要是碰上了误伤怎么办?”

“那就定个暗号。”苏牧阳说,“见面先说‘熟地’,对方回‘山药’,才算自己人。说错的,直接拿下。”

甲咧嘴笑了:“这听着像江湖黑话摊煎饼。”

“煎饼也能杀人。”苏牧阳面不改色,“关键是让敌人看不懂。他们习惯找规律,我们就偏不给规律。”

乙还想说什么,被甲拉了一把。

苏牧阳站起身:“神雕,出来。”

一声长鸣,黑影掠入帐内。神雕站在角落,翅膀微张。

“你负责盯松林方向。”苏牧阳指着地图,“三更天开始,绕着东坡飞,注意风向变化。那边地势低,夜风常带沙尘。如果有大队人马潜行,风里会有脚印扬起的土味。”

神雕点头,展翅出去。

帐内只剩三人。

乙终于忍不住:“头儿,你说放走奸细是计,可兄弟们心里没底啊。刚才我路过南营,听见有人嘀咕,说咱们是不是怕了金霸天,连个俘虏都不敢杀。”

苏牧阳沉默片刻,走出帐篷。

外面天刚亮,营地里已有不少人走动。他几步登上主帐前那块高石,声音不高不低:“刚才的话,我也听到了。”

众人停下脚步。

“你们觉得我放走的是人?”他扫视一圈,“不,我放的是话。”

他一字一顿:“古墓不开,寒玉不移。”

八个字落下,没人出声。

“这八个字,是告诉金霸天——我们怕了。我们不敢动古墓,只能守着寒玉床打转。他会信吗?会。因为他希望我们慌。”

“真正的守卫,不是抓光所有老鼠。”苏牧阳看着乙,“而是让老鼠不敢出洞。”

乙脸涨红,抱拳低头:“是我急了。”

其他人也纷纷挺直腰板。

苏牧阳跳下石头:“回去各司其职。现在每一分安静,都是我们在赢。”

甲低声问:“接下来真就这么等着?”

“等。”苏牧阳回到帐中,“但他来了,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他铺开地图,亲自执笔画线。

松林设绊马索和陷坑,底部涂毒;晒谷场布火油阵,引线连到高地弓弩手;北岭藏十二名射手,专射灯火与旗号。

最后,他把一枚真正的金轮信物交给药箱郎中:“你带着它去东坡。如果看到金霸天本人出现,点燃青磷焰。那一瞬间,所有伏兵同时动手。”

药箱郎中接过:“你不亲自指挥?”

“我在主帐。”苏牧阳坐回位置,“谁来攻,我都得看着。”

甲提醒:“那你太显眼了。”

“显眼才好。”苏牧阳摸了摸玄铁重剑,“我是鱼钩上的亮片,闪得越厉害,鱼咬得越狠。”

药箱郎中出门去准备仿品。

甲带人重新调度岗哨。

乙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转身走向南门伏线区。

帐内只剩苏牧阳一人。

他闭眼养神,手一直搭在剑柄上。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传来一声短促鸟鸣。

苏牧阳睁眼。

是神雕发出的“轻度接触”信号——东南方向有小股敌探接近边界,但未深入。

甲掀帘进来:“要不要截?”

“不动。”苏牧阳挥手,“小队探路,打了反而惊动主力。让他们看,让我们‘乱’,让他们以为有机可乘。”

甲退下。

苏牧阳重新闭眼。

耳边风声渐起。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还没来。

但他已经把网撒好了。

只等鱼入水。

药箱郎中背着包裹走向东坡,脚步轻稳。

甲在南岭完成最后一轮岗哨替换,低声叮嘱新人口令。

乙蹲在伏线区检查绊索,手指划过麻绳结,确认牢固。

神雕盘旋在高空,双眼紧盯松林入口。

风从北面吹来,带着一丝尘土的气息。

苏牧阳坐在主帐中央,玄铁重剑横膝。

他的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

那里有一道极细的划痕,像是被什么金属刮过。

他没再擦掉。

远处山脊,一道灰影正快速移动。

那是灰袍人回去的路。

三个时辰后,他会见到金霸天。

而那时,这张网,已经收紧了第一圈。

苏牧阳睁开眼,盯着帐顶。

外面的风突然停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然后重新闭上眼睛。

一只乌鸦从营地边缘飞起,扑棱棱冲向北方。

它的爪子上缠着一根细线,线上挂着一片烧焦的纸角。

纸角上,隐约有个扭曲的金轮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