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的青铜钥匙悬浮在半空,暗金色的光泽流转,散发出浑然一体、深不可测的威严气息。殿堂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钥匙合一”的神迹震撼得说不出话来,目光敬畏地聚焦在那把钥匙,以及钥匙下方那个似乎刚刚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灰衣青年身上。
林小满确实觉得是件小事——噪音总算停了。他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喘着气,刚才那阵魔音穿脑可真要了他的命。现在好不容易清净下来,他只觉得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像被抽干了力气。连日来的惊吓、颠簸、受伤,再加上刚才那一通折腾,精神和肉体都达到了极限。
他现在什么也不想管,什么密室、什么钥匙、什么传承,都见鬼去吧!他只想找个地方,安安稳稳地睡一觉,哪怕天塌下来也别吵他。
然而,那把刚刚合一的钥匙,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它在空中缓缓盘旋了几圈,似乎在确认着什么,然后,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灵性,慢悠悠地朝着林小满飘了过来。
林小满看着钥匙朝自己飞来,心里咯噔一下,非但没有惊喜,反而吓得往后缩了缩。这玩意儿现在看起来更吓人了!他可不敢再碰了!他连连摆手,声音带着哭腔:“别…别过来!离我远点!”
钥匙似乎听不懂他的拒绝,依旧固执地飘到他面前,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并非落入他手中,而是轻轻地、仿佛一片羽毛般,贴在了他因为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口位置,也就是他怀里那本《混沌衍道诀》玉简所在的地方,安静地停了下来。光芒内敛,仿佛陷入了沉睡。
“这!”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但异变并未结束!
就在钥匙贴附的刹那——
“嗡……”
整个星辰大殿,猛地一震!穹顶那条璀璨银河的光芒骤然暴涨,所有的“星辰”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光芒流转,投下无数道凝练的光柱,交织在大殿中央的圆形平台之上!
平台上的那个普通蒲团和低矮石案,在星光的照耀下,竟然开始变得模糊、透明!紧接着,一道朦胧的、由纯粹光影构成的虚影,自蒲团之上缓缓凝聚成形!
那是一位老者。身着古朴道袍,须发皆白,面容慈祥却带着亘古的沧桑,双眼闭合,仿佛沉睡,又仿佛在凝视万古。他周身没有任何迫人的威压,反而散发着一种与整个大殿、与周天星辰、乃至与这片天地浑然一体的平和与深邃气息。他就那样静静地盘坐在那里,却仿佛是整个宇宙的中心。
一股浩瀚、苍茫、蕴含着无尽道韵的意念,如同温和的潮水,缓缓弥漫开来,笼罩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是…是密室主人!上古大能的传承虚影!”静瑜真人声音颤抖,带着无比的激动与虔诚。众人连忙躬身行礼,连大气都不敢喘,心中充满了敬畏。这无疑是最终的考验,也是天大的机缘!
老者虚影并未睁眼,却有一股无形的、仿佛能洞彻人心的感知力,扫过全场。每一位被这感知力扫过的人,都感觉自己从里到外被看了个通透,心中杂念、修为瓶颈、甚至潜意识里的渴望,都仿佛无所遁形。
玄重真人感到自身剑意受到牵引,蠢蠢欲动;静瑜真人觉得自身水道功法与之隐隐共鸣;赵山河感受到一种宗门兴衰的厚重责任;圣女阿雅血脉中的海神之力微微沸腾,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不同的压力与契机。
这显然是一场针对心性、资质、缘法的无形考验!
然而,当这股感知力扫到角落里的林小满时,情况却有些诡异。
林小满此刻,哪里顾得上什么虚影、什么考验?他只觉得那股扫过来的意念,像一阵暖洋洋的春风吹过,还挺舒服像极了小时候在黑风寨,夏天午后躺在树荫下,快要睡着时那种迷迷糊糊的感觉。
困。太困了。
连续的高度紧张和惊吓过后,骤然放松,加上这股“暖风”一吹,强烈的睡意如同排山倒海般袭来。他感觉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脑袋一点一点的,站着都能睡着。刚才钥匙带来的那点惊吓,早就被这汹涌的困意淹没了。
“考验”?他压根没这个概念。他只觉得这个发光的老头坐在那儿,光有点亮,晃眼睛还不如灭了灯好睡觉。
于是,在所有人都在凝神静气、全力应对传承考验的庄严时刻,林小满忍不住打了个 大大的 哈欠。口水差点流出来,他赶紧 用手背擦了擦。然后,他实在撑不住了,也 顾不上 地上脏不脏,身子 晃晃悠悠地 往 旁边一根冰凉的大石柱上一靠,脑袋一歪,寻了个 相对 舒服点的姿势,眼皮就开始疯狂 打架。
他 嘴里 还 无意识地 嘟囔着,声音 小得 只有 他自己 能听见:“这老头怎么还不完事,困死我了,赶紧睡会儿。”
不到 三息 的功夫,均匀的、轻微的鼾声,就从他那边响了起来。
他竟然真的靠着柱子睡着了!
“师尊!”王大锤离得最近,听到鼾声,惊得差点跳起来,想要去唤醒师尊。
“勿动!”静瑜真人却猛地传音制止,她美眸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璀璨光芒,紧紧盯着那个在如此庄严肃穆的传承考验下,竟然酣然入睡的身影,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我…我明白了!前辈…前辈并非懈怠!他这是在这是在向传承虚影示现‘无垢之心’、‘赤子之态’!”
“什么?”玄重真人闻言,仔细感知,身躯猛地一震!他发现,当林小满入睡后,其周身气息非但没有停滞,反而进入了一种极其玄妙的状态!呼吸绵长深远,仿佛与整个大殿的星辉流转、甚至与那老者虚影散发出的平和道韵,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同步!一种毫无戒备、毫无欲求、返璞归真的同步!
“至人无梦!神与道合!”玄重真人声音带着无比的震撼,“前辈并非‘睡着’,他是进入了‘坐忘’、‘心斋’的至高境界!在此境界下,无欲无求,心似明镜,物来则应,过去不留!这…这恰恰是对传承考验最极致的回应——不迎不拒,不将不迎!此乃‘无为而治’,‘不争而善胜’的无上心境啊!”
“原来如此!”赵山河恍然大悟,看向林小满的目光充满了无尽的敬佩,“传承考验,考的是心性执着。我等心有挂碍,或渴求力量,或担忧宗门,或执着大道,故而被其感知,产生压力。而师弟心无杂念,乃至‘忘我’、‘忘境’,与道合真,反而达到了传承所需的最高标准——‘无求’!故能‘安睡’于此!”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们的猜测,那一直闭目的老者虚影,嘴角似乎微微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笑意?那抹笑意中,带着欣慰,带着赞赏,更带着一种了然。
紧接着,老者虚影并未再对其他人进行更深的探查,而是缓缓抬起了虚幻的手臂,朝着林小满的方向,轻轻一点。
一道柔和、精纯、蕴含着无尽生机与古老智慧的乳白色光柱,跨越空间,无视了物理距离,精准地注入到林小满的眉心之中!而林小满胸口那本《混沌衍道诀》玉简和那把青铜钥匙,也同时微微发光,仿佛在辅助接纳这股力量。
沉睡中的林小满,无意识地咂了咂嘴,眉头舒展,似乎睡得更香了,脸上甚至露出一丝孩童般满足的表情。他只觉得做了一个很舒服的梦,暖洋洋的,像泡在温水里。
“传承…传承选择了前辈!”静瑜真人激动得声音哽咽。
老者虚影在点出那一指后,身形开始缓缓变淡,最终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殿堂之中,融入了那条璀璨银河。笼罩全场的无形压力也随之消散。
众人久久无言,看着那个靠在柱子上睡得正香、甚至还微微流着口水的“前辈”,心情复杂到了极点。羡慕、敬佩、以及一丝丝的无语。
敢情他们如临大敌、严阵以待的终极传承考验,对这位来说,就是打个盹儿的事?
王大锤小心翼翼地靠近,确认师尊只是睡着,呼吸平稳,气息反而比之前更加悠长浑厚,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眼中崇拜之色更浓。
“师尊竟在睡梦中得了天大机缘!”他喃喃道。
而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到,那本吸收了部分传承光华的《混沌衍道诀》玉简,其内部,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如同种子破壳般的“咔嚓”声,轻轻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