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化系统的嗡鸣渐渐平息，议会厅的穹顶裂口漏下的晨光，在满地晶莹的黏液上折射出破碎的光斑。那些曾是魔种的残骸正在消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味，混杂着星岩合金燃烧后的焦糊——那是詹姆斯体内魔种心脏炸裂时，飞溅的碎片灼穿地板的味道。
林越靠在变形的发言台上，灵力剑斜插在脚边，剑身的金色灵光已黯淡成薄纱。苏清鸢蹲在他面前，用消毒棉轻轻擦拭他手背上的烫伤。那些细密的水泡呈青黑色，是魔气侵蚀的痕迹，擦到深处时，林越的指尖微微一颤。
“还疼？”她抬头时，睫毛上沾着的泪珠恰好滚落，砸在他手背上，像颗冰凉的星子。
“没事。”林越抽回手，往伤口上拍了道灵力，青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比在魔域星被魔主拍飞时轻多了。”
苏清鸢却没笑，只是低头继续整理医疗箱。箱子里的营养剂标签上，印着联邦总部医院的徽记——那是三个月前，林越为了提取净化灵能样本，在那里住了七天的证明。她突然想起詹姆斯说的“用你的基因培育新魔主”，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攥住，闷得发疼。
“防御部传来消息。”她哑着嗓子开口，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哽咽，“星舰坟场那边，找到开拓号的黑匣子了。”
星舰坟场的晨光比总部更烈，直射在锈迹斑斑的金属残骸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林越和苏清鸢站在一堆扭曲的逃生舱前，探测器的屏幕上，代表生命信号的绿点早已熄灭，只剩下一个微弱的能量源，来自编号“K-37”的舱体——那是首席工程师最后待过的地方。
苏清鸢用激光刀切开变形的舱门，一股混合着机油和干燥血液的味道涌出来。舱底躺着块布满划痕的数据板，边缘还沾着暗红色的结痂，像是被人死死攥在手里过。
林越拾起数据板时，指尖触到背面的刻痕——是个歪歪扭扭的星舰图案，和他手背上那道被魔气烫伤的印记几乎重合。
“启动试试。”苏清鸢的声音有些发颤。
数据板的全息投影闪烁了三下才稳定，三百个模糊的人影突然从光芒里浮现，在晨光中站成整齐的方阵。他们穿着沾血的白大褂，有人断了胳膊，有人脸上缠着绷带，为首的首席工程师举着记录仪，声音因信号干扰断断续续：
“……詹姆斯疯了……他把我们锁在舱里，用魔主基因……改造……”
画面剧烈晃动，似乎有人在抢夺记录仪。镜头扫过舱壁，上面用鲜血写满了名字，每个名字旁边都画着小小的星舰，密密麻麻，像片微型星海。
“……青铜面具的核心……藏在议会厅的地砖下……用我们的工号能打开……”首席工程师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告诉联邦……我们没给人类丢脸……”
投影在一阵刺耳的电流声中中断，最后定格的画面里，三百只手同时举起来，手背上都画着星舰图案，像片迎着光的、倔强的新芽。
林越握紧数据板，指腹摩挲着背面的刻痕。晨光落在他手背上，将那道烫伤印记映得发亮——原来不是巧合，是那些从未谋面的工程师，用最后的力气，在黑暗里为后来者留下了路标。
“防御部的舰队来了。”苏清鸢指向天空。
三十艘战舰正列队飞过星舰坟场，舰身侧面新刷的徽章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底色是灰烬般的灰白色，上面绣着三百颗小星星，每颗星星的角落，都藏着个迷你星舰图案。
“他们要把这里改建成纪念碑。”苏清鸢轻声说，“用泰坦级残骸拼座塔，每块金属板上都刻名字，塔顶的探照灯永远对着迷雾星域的方向。”
林越突然注意到，她鬓角别着朵白色的小花，花瓣边缘有些焦黑，像是从废墟里扒出来的。“这是……”
“在K-37舱门口摘的。”苏清鸢摸了摸花瓣，眼底闪过一丝温柔，“检测仪说，它是这里第一株在魔气里发芽的植物。”
风从残骸的缝隙里钻过，带着金属摩擦的轻响，像谁在低声哼唱。林越望着远处正在清理战场的士兵，他们穿着防化服，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消融的魔种残骸收集起来，装进特制的容器——那些容器上，同样印着星舰图案。
“走吧。”他伸手，替她拂掉花瓣上的灰尘，指尖不经意擦过她耳尖，“奠基仪式还有半小时，他们说，第一批清除完青铜印记的士兵，都等着我们去揭碑。”
苏清鸢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往停机坪的方向跑。晨光在两人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穿过扭曲的金属丛林时，林越看见那些灰烬覆盖的地面上，正冒出点点新绿，像无数双眼睛，怯生生地望着这个刚刚苏醒的世界。
他想起詹姆斯被净化灵光吞噬前的嘶吼，想起那些“伪装者”脖颈后灼烧的青铜印记，突然明白：真正能对抗黑暗的，从不是什么完美的基因，而是像这些新芽一样——哪怕被埋在最深的灰烬里，也会朝着光，一寸寸挣开束缚的倔强。
数据板在怀里微微发烫，像揣着颗跳动的心脏。林越低头，看着手背上那道渐渐淡去的烫伤，突然觉得，这点疼，值得。
晨光漫过星舰坟场的轮廓时，远处传来了礼炮声。
那是新生的声音，在余烬之上，清脆得像从未被污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