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暝肆站在车旁,夜风拂过他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带来了她那一声轻柔的“肆哥”。这熟悉的称呼,带着她特有的温软语调,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瞬间在他心底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
那滋味复杂难言。
有难受,有期待——在见到她的这一瞬,所有压抑的思念都破土而出;
更有一种无法忽视的暖意——仅仅是她的一声呼唤,就足以驱散他心里的所有烦躁。
他原本只是想偷偷地、远远地看上一眼。知道这栋灯火通明的别墅里,有他魂牵梦萦的人,仿佛这样,他的心就能找到暂时的栖息之地。他只想离她近一点,感受着她的存在,便已觉得是种慰藉。
他万万没想到,她会这样突然地出现在他面前。
上一次见她,还是在医院的病房里。她脸色苍白,虚弱地躺在病床上,那时他心痛如绞,却没有任何身份守在她身边。如今两个月过去,暖黄的灯光下,她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脸颊恢复了往日的红润,只是身形……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贪婪与痛楚,落在了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是因为她原本就清瘦吗?怀孕三个月,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那里,正孕育着她和陆承枭的孩子……这个认知像一根细密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蓝黎随着他的目光低头,心脏不由得一紧,她下意识地用手轻轻覆在小腹上,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段暝肆的眼睛。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带着些许尴尬和难以言喻的伤感。最终,还是段暝肆率先打破了沉寂,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些,带着些许的微哑,却又努力维持着平静:“黎黎,最近过得好吗?”
这简单的问候,背后藏着他无数个日夜的牵挂。
蓝黎听到他熟悉而温柔的声音,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细密的酸楚。
说实话,面对段暝肆,她始终怀着一份难以释然的愧疚。
在那段已然逝去的感情里,是她先给了他希望,让那片名为爱情的幼苗得以生长,然后,又是她亲手,以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将那份希望彻底掐灭。
所以,看到他,看到他眼中无法完全掩饰的深情与落寞,她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像被无形的丝线缠绕,呼吸都带着歉意的重量。
她垂下眼帘,避开他过于专注的视线,嘴角努力牵起一抹淡而疏离的笑,轻声回答:“嗯,很好。谢谢肆哥关心。”
语气客套,带着刻意拉开的距离感,像一层薄冰,瞬间隔绝了所有过往的亲密。
可是这层冰,却像最锋利的刀刃,狠狠剜在了段暝肆的心上。疼,尖锐的疼,密密麻麻地蔓延开来。
可他依旧强迫自己挤出一抹笑容,那笑容依旧温柔,甚至带着一如既往的、几乎成了本能的宠溺,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那些隔阂。
他声音放得更轻,生怕惊扰了她:“黎黎,好好照顾自己。要是……要是陆承枭对你不好,你随时告诉我。”
天知道,他真正想说的是:黎黎,如果他让你受一丝委屈,就回到我身边来。我不在乎你怀了谁的孩子,只要那个人是你。
是的,连段暝肆自己都唾弃自己的没出息,无论是在医学界,还是商场上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段溟肆,怎么偏偏对蓝黎如此痴情?
如此义无反顾?怎么就那么放不下呢?怎么就那么魂牵梦绕,连呼吸都带着思念的痛楚?只因为眼前的女孩是他从小就喜欢的,长大后要娶回家的。
蓝黎听着他的话,心里一阵酸涩翻涌,几乎要冲破喉咙。她强压下那阵不适,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坚定一些:“嗯,肆哥不用担心,陆承枭对我很好。”
她心里很清楚,若不这样决绝地斩断他所有可能的期待,以段暝肆的深情和专一,他根本不会放下。
段暝肆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模样,心头的冲动再也无法抑制。他抬步,一步步走近她,直到两人之间只剩下咫尺之遥。
他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熟悉的馨香,望着眼前这张朝思暮想的容颜,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叫嚣——他想用力地抱抱她,想不顾一切地将她抢走,藏到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让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他。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生出如此不理智、近乎偏执的想法。难道,这就是所谓入骨的爱,爱到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和分寸?
一想到眼前的女孩再也不属于自己,未来要跟另一个男人生活一辈子,为他生儿育女,分享所有的喜怒哀乐……强烈的嫉妒和撕心裂肺的难受几乎要将他吞噬。
“黎黎?”他再次开口,声音因极力压抑而显得格外沙哑。
“嗯?”蓝黎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抬眸看他,对上他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睛。
“我可以……再抱抱你吗?”段暝肆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小心翼翼。
蓝黎的心猛地一颤,这个请求让她瞬间清醒。她现在已经是陆承枭名正言顺的妻子,肚子里怀着他们的孩子。
她不能,也不应该再与段暝肆有任何超出界限的纠缠。这不仅是为了不给段暝肆虚妄的希望,更是不能让远在南洋的陆承枭有丝毫的担心。
“肆哥……我……”她试图婉拒。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段暝肆已经伸出双臂,将她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拥入了怀中。
他抱得很紧,双臂如同铁箍,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这是一个迟来了太久、压抑了太久的拥抱,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珍重,又充满了即将彻底失去的绝望。
他深深埋首在她颈窝,呼吸间全是她发间、身上那令他魂牵梦萦的香甜气息,这味道让他沉迷,也让他心痛。
天知道他有多想她,想到心口发疼,想到几乎要发疯,发狂。
感觉到怀里的蓝黎开始轻微地挣扎,他喉结滚动,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她耳边近乎哀求地低语:“黎黎,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