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傻子,你想给你二娘治病不?”
十二三岁的小胖子朱茂,双手叉腰站在村口老槐树下,盯着眼前衣衫打补丁的庄家丰兄妹,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他身后跟着三四个半大孩子,也跟着起哄:“是呀是呀,朱茂哥说的准没错!” “后山幽沟里有宝贝,能治你二娘的病!”
庄家丰是个实打实的傻子,一听 “能治二娘的病”,眼睛瞬间亮了,傻乎乎地凑上前:“真、真的吗?”
“二哥你别听他的!” 一旁八九岁的庄小花赶紧拉住哥哥的胳膊,小脸绷得紧紧的,“娘病了这么久,医师都看不好,他一个小孩哪知道什么能治病?他就是骗你呢!而且幽沟那么危险,掉下去就没了,不能去!”
“小花,你好厉害呀。” 庄家丰傻乎乎的,挠了挠头,“你怎么知道他是骗人的?”
“哥你别跟他废话,咱们走!” 小花愤愤地瞪了朱茂一眼,拽着庄家丰就往家走。身后传来朱茂和那群孩子的哄笑声,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穿过错落的村屋,兄妹俩的家在村子最外头,紧挨着后山。一道歪歪扭扭的篱笆围出个小院,院里三间茅草屋,屋顶还漏着几处光。小花拉着家丰走进屋,喊了声:“娘,我们回来了!”
小花的娘 —— 也就是庄家丰的二娘宋静竹,正坐在窗边缝补旧衣。她身子弱,常年咳嗽,脸色苍白得像张纸。“娘,朱胖子又来骗二哥!” 小花气鼓鼓地把事情说了一遍,“这次他说后山幽沟里有宝贝,能治您的病,我得看好二哥,别让他偷偷跑出去。”
她太清楚自己这傻哥哥了,之前就被朱茂骗着下过冻河、跳过粪坑,每次都弄得一身伤回来。
“小丰,你过来。” 宋静竹对庄家丰招了招手,眼神里满是心疼 —— 这孩子生下来就智商有缺陷,没少受欺负。
“二娘。” 庄家丰乖乖凑过去,傻呵呵地笑。
“朱家那孩子心术不正,他的话不能信,知道不?” 宋静竹柔声叮嘱,可看庄家丰愣愣挠头的样子,就知道他没听明白。她只好换了个简单的说法:“家丰,你记住,在外面要听家里人的话,跟小花在一块儿,就听小花的,别乱跑,好不好?”
“二娘,我记住啦!” 这句话庄家丰倒是听明白了,笑得更傻了,“可是二娘,你还病着呢……”
静竹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二娘好多了,等三月天暖和了,就全好了。”
庄家丰这才放下心,嘿嘿乐了。
天快黑时,家丰的大哥庄乐君、母亲李秀兰从地里回来了。宋静竹把白天的事跟他们说了,庄乐君气得攥紧了拳头,李秀兰也红了眼,可朱家在村里势力大,他们惹不起,只能叹着气说: “以后多看着点小丰,别让他再跟朱茂那群孩子凑一块儿。”
到了夜里,宋静竹的咳嗽声又响了起来,一声比一声急。庄家丰被咳醒了,想问问大哥 “二娘是不是又病了”,可看庄乐君累得鼾声震天,又把话咽了回去。他缩在被窝里,听着二娘的咳嗽声,心里难受极了 —— 不知不觉,又想起了朱茂的话。
后山的幽沟,他知道。以前贪玩,远远看过一眼,那是个深不见底的山涧,村里人都不敢靠近。他掰着手指头数:朱茂说了三句话,一是后山有幽沟,二是幽沟里有宝贝,三是宝贝能治二娘的病。
小花说 “能治病是骗人的”,小花的话要听,那宝贝肯定不能治病。可幽沟是真的,朱茂没骗他。那…… 要是在幽沟里找到宝贝,拿到镇上卖了钱,再给二娘买药,是不是也行?以前就有人在山里挖草药卖了钱,宝贝肯定比草药值钱!
庄家丰的脑子想不明白,只觉得 “去看看” 总没错。
第二天一早,小花就起了床,到灶房烧水煮粟米。她娘身体弱,起得晚;大哥和娘天不亮就下地了;二哥庄家丰脑子不好,煮饭总控制不好量,家里做饭的活儿,早就落在了她肩上。
他们的父亲庄二兵九年前就死了,至于一个普通的大头兵,怎么娶了妻还纳了妾,村里风言风语传了好几年。也正因如此,宋静竹在村里一直抬不起头,尤其是庄家丰的奶奶,更是天天咒骂她 “狐狸精”。
闹了几年后,还是庄家丰的爷爷做主,在里正见证下,让李秀兰和宋静竹带着孩子分了家,在村外靠山的地方盖了几间茅草屋,这事才算消停。可没了家族撑腰,他们成了村里的弱势群体,总有人想欺负他们。万幸的是,虽然奶奶不喜,他们终究姓庄,大伯庄大兵、三叔庄三兵还有堂叔堂伯们,平时还会照拂一二,没出过大乱子。
小花把米粥煮上,就去拍哥哥们的房门喊吃饭 —— 可喊了半天,庄家丰的屋门始终没开。她推门进去,屋里空荡荡的,床上的被子叠得歪歪扭扭,人早就没影了。
“娘!大哥!二哥不见了!” 小花慌了,大声喊起来。
李秀兰和庄乐君从地里赶了回来,在村里找了一圈,没见人影,连庄家丰的爷爷奶奶家都惊动了。到了中午,庄家丰家门口聚了不少人:李秀兰、庄乐君、小花,还有大伯庄大兵、三叔庄三兵、几个堂叔,以及跟着来帮忙的孩子。
朱茂也带着一群小伙伴凑过来,站在人群外围看热闹,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朱胖子!都怪你!” 小花再也忍不住,抹着眼泪冲过去,“都是你骗我哥,说幽沟里有宝贝,我哥才不见的!”
“切,小丫头片子别乱咬人。” 朱茂掏了掏耳屎,一脸无所谓,“你哥丢了,跟我有啥关系?是他自己傻,爱信不信。”
“小花,别冲动。” 宋静竹扶着门框走出来,脸色比平时更白,还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咳咳…… 先找人要紧。”
“难道小丰真去幽沟了?” 庄大兵皱着眉,早上寻人时,就听村里孩子说了朱茂骗庄家丰的事,“走,不管是不是,咱们先去后山找找!”
宋静竹拉着小花,也想跟着去。
“静竹妹子,你身体不好,别去了。” 庄大兵劝道:“我们虽分了家,但终究是一家人,孩子丢了,我不能不管,就让我们去找吧。”
“大哥,没事。” 宋静竹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咳咳…… 孩子丢了是我没看好,我不能不跟着。”
庄大兵知道劝不动,只好点头:“那你慢点走,小花,好好扶着你娘。”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后山走,朱茂还在后面阴阳怪气:“要是早接了我梁哥的诊费,让他给你娘治病,说不定三傻子就不会丢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皱起了眉 —— 谁不知道他说的 “梁哥” 梁进才是个地痞流氓,早就盯上了宋静竹的美貌,所谓的 “诊费”,根本就是想占便宜。
“别理他。” 庄大兵挡在宋静竹身前,不让她听那些浑话,“咱们赶紧找孩子。”
后山的幽沟边,庄家丰正趴在崖边,一点一点往下挪。山涧太深了,两侧的崖壁长满了藤蔓和杂草,阳光被周围的山头挡住,底下黑黢黢的,只能看到墨绿的树木顶端。三月的风还带着寒意,吹得他打了个哆嗦。
他记得朱茂说 “宝贝能治病”,又想起小花说 “宝贝不能治病”,可脑子里只剩下 “找宝贝卖钱给二娘买药” 的念头。宝贝应该是发光的吧?他探着身子往下看,想找找有没有发光的东西 —— 可手一滑,没抓住崖壁上的藤蔓,整个人随着哗啦啦滚落的碎石和枯枝,坠进了深不见底的幽沟里。
“疼……”
张振兴是被疼醒的。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每动一下,都疼得他龇牙咧嘴。他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杂乱的碎石和枯黄的杂草,空气里飘着泥土和腐叶的味道。
这是哪儿?
他挣扎着坐起来,低头一看 —— 身上穿着件破烂的麻布衣裳,胳膊上还挂着几道血痕,有的已经结了痂,有的还在渗血。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掐了掐胳膊上的肉,瘦弱的触感让他一愣,赶紧全身上下,带着特殊部位,都检查了一番。
我是谁?我在哪?我不是被车撞进河里了吗?怎么会在山里?还变成了个看起来十多岁的小孩?
张振兴彻底懵了,嘴里开始自言自语 —— 这是他从初中读英语时养成的习惯,遇到难题就喜欢嘟囔,好像这样能理清思路。
“做梦?记忆混乱?幻觉?精神病?返老还童?穿越?” 他把能想到的可能性都念了一遍,然后开始‘遇事不决排除法’:身上的伤都是磕碰和划痕,不像车祸伤;掐大腿时的疼痛感无比真实,不是做梦;从小学到研究所的记忆都清晰,没混乱;返老还童的话,五六十年代也没有这么粗糙的麻布衣裳啊……
最后,只剩下 “穿越” 这个荒诞的答案。
就在这时,他的肚子 “咕噜咕噜” 叫了起来,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清晰。张振兴苦笑一声:“不管是返老还童还是穿越,先解决肚子问题吧,荒野求生走起。”
他扶着身边的树干,慢慢站起来,忍着疼痛,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 这里应该是个山谷底部,四周都是高耸的崖壁,只有头顶能看到一小块天空,光线昏暗,连方向都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