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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7年的冬天,四九城里的房子都也是白雪覆盖。

西砖胡同里的小路上也全是积雪,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刘平寇家的四合院倒透着股热乎气。

外院的葡萄藤早秃了,枯藤绕在木架子上冻成硬邦邦的。

樱桃树的枝桠上挂着冰溜子,像一串串透明的小坠子。

家里之所以暖呼,因为屋里有的土暖气,烧得多所以暖。

靠墙还摆着张旧木板床,旧是旧了点,却满是过日子的烟火气。

大清早,林淼就围着蓝布围裙在厨房忙活,铁锅里熬着小米粥,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刘平寇娘坐在灶门口添柴火,火钳敲得灶膛砰砰响。

“淼啊,今儿多煮俩鸡蛋,小五昨儿回来喊饿,估摸着在外头跑了一天也没吃。”

“知道了娘,”

林淼掀开锅盖搅了搅粥。

“昨儿他回来棉袄上全是雪,裤脚还沾着冰碴子,问他去哪了也不说,就知道跟小六还有江家、郭家那几个小子混。”

正说着,西厢房的门“哐当”一声开了,小五顶着一头乱发出来,蓝布棉袄敞着怀,腰里扎着根牛皮带。

他身后跟着小六(刘建设),小六比他矮半头,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

再往后,江洋家的老大江卫来、老二江卫东,郭祥家的老大郭强军、老二郭强民,佟东家的老大佟爱国、老二佟爱党。

小五领着七个大金刚,就准备出门了。

“哥,今儿还去北海冰场不?”

江卫来搓着手问,他穿着江洋的旧军装,袖口挽得老高,露出手腕上的表——那是江洋淘汰的旧表,表盘都磨花了。

小五把军帽往后推了推,露出两道浓眉,四九城的话,说得脆生生。

“去!昨儿宣外胡同那帮丫挺的,跟咱犯照,说咱是胡同串子,今儿必须去拔份儿,让他们知道牛街这片是谁的地界儿!”

“大哥,那咱带家伙不?”

郭强军攥着拳头,郭祥是治安大队长,家里有根橡皮棍,他偷偷拿出来藏在棉猴里了。

小五拍了拍他的胳膊。

“带啥带”

小五“咱哥几个的拳头就是家伙,从小练的拳,拳头还不够他们喝一壶的?走了走了,麻利儿的,去晚了冰鞋就被人占了!”

一群孩子呼啦啦出了院门,早饭也没吃。

刘平寇正好从里屋出来,他看着小五的背影,眉头皱了皱。

“这小子,又天天不着家,早晚得惹事。”

林淼“你也别总说他,这年月,孩子们不都这样?再说小五心里有数,不惹大麻烦。”

正说着,院门口探进来个脑袋,是隔壁的王大妈,手里拎着个空油瓶儿。

“平寇媳妇,借一两油呗,今儿给家里小孙子包饺子,家里油没了。”

林淼转身去里屋拿油,刘平寇跟王大妈搭话。

林淼“哎,您等着”

刘平寇“王大妈,您小孙子今个儿咋来了?”

王大妈笑了笑,没说他小孙子的事,到是提醒刘平寇一句。

“对了平寇,昨儿我瞅见小五带着几个孩子去北海了,那冰场最近可不太平,总有人茬架,你可得看住了他。”

刘平寇点点头。

“知道了王大妈,回头我说说他。”

这边小五带着一群小弟已经到了北海公园,冰场里人不少,大多是半大孩子,有穿蓝布棉猴的胡同小子,也有穿将校呢、蹬皮靴的大院子弟。

冰面上横七竖八摆着冰车,有的是木板钉的,有的是铁架子焊的,几个孩子正围着一辆新冰车吵吵。

这里除了租冰车,还可以租冰鞋。

一个穿将校呢的高个子喊,他头发梳得溜光,脸冻得通红,正是总后大院的沈立东。

“这冰车是我们先看着的!”

他身边跟着个矮点的男孩,是空军大院的赵卫东,两人手里攥着冰锥,眼神里透着慌。

他们爹妈被审查了,没人管,今儿来冰场想散散心,没成想被宣外胡同的几个顽主堵了。

“你们先看见的?这冰场是你家开的?”

宣外的这个领头小子叫二愣子,穿着黑棉袄,袖子上还缝着块补丁,他身后跟着八九个碎催,手里拿着木棍,

“识相的赶紧滚,不然给你们俩大耳贴子!”

沈立东刚要争辩,就被二愣子推了个趔趄,赵卫东想扶他,也被人踹了一脚。

然后二愣子他们就围着他俩打。

就在这时,小五带着人冲了过来,一把揪住二愣子的衣服。

“你丫挺的,欺负人是吧!知道他是谁不?”

二愣子回头一看,见是小五,脸色变了。

他知道小五在牛街这片的名号,之前跟小五茬架输过,身上还被打得青了好几天。

但他身后人多,又不想丢面子,硬着头皮说。

“刘建新,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少管闲事!”

“他俩跟我有关系”

小五笑了,往后退了一步,活动了活动手腕,拳锋上的老茧厚厚一层。

“他们俩是我铁瓷,你动他们,就是跟我结了梁子,哥几个,给我上。”

江卫来、郭强军他们立马冲上去,冰面上瞬间乱了套,木棍敲得冰面砰砰响,冰碴子溅得老高。

小五专找二愣子,一拳打在他肚子上,二愣子疼得弯了腰,小五又照着他后背踹了一脚,把他踹坐在冰上。

宣外的那些碎催见领头的输了,立马怂了,扔下木棍就颠儿了。

沈立东和赵卫东赶紧过来,沈立东捂着脑袋。

“谢了哥们,我叫沈立东,总后大院的,他是赵卫东,空军大院的。”

小五拍了拍身上的冰碴子,小五不认识他们,但是听说过。

“甭客气,我叫刘建新,小名叫小五。你们爹妈……是不是被审查了?”

赵卫东低下头,声音有点闷。

“嗯,我爸是飞行员(其实是大队长),上个月被关起来了,家里就剩我跟我妈。”

沈立东也叹了口气。

“我爸在总后管物资,也被停职了,我的这个冰车,还是我攒了俩月零花钱买的。”

小五想结交他们,然后说到。

“明儿晌午,老莫见,我请你们吃红菜汤。咱都是混日子的,以后有事,跟哥说,牛街这片提我,没人敢找你们麻烦。”

沈立东和赵卫东愣了愣,赶紧摆手。

“别别,我们没钱……”

他们现在没钱,去老莫一般都是对钱吃(就是跟AA制差不多)。

小五这是想收小弟,收大院的当小弟,以后在胡同里更有面了。

“跟我客气啥,局气点,以后你们就是我小弟了,谁敢找你们拔份儿,我帮你们应场!”

俩人被小五的话架这了,只能答应了。

当天晚上,小五回到家,刚进门就被刘平寇叫住。

“过来,我问你,今儿是不是在北海茬架了?”

小五心里一紧,还是梗着脖子说。

“他们先欺负人,我不能看着不管啊!”

刘平寇拿起边上的笤帚疙瘩,却没真打下去。

“你就知道管闲事,这年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要是被勺上,咱家都得受牵连!”

林淼赶紧过来拉住刘平寇。

“行了行了,孩子也没惹大事,你别这么大火气了。小五,快给你爸认个错,在保证以后少去冰场瞎混。”

小五嘟囔着说了句“知道了”,就溜回西厢房了。

小五躺在硬板床上,摸着兜里的钱和粮票,想起沈立东和赵卫东的样子。

心想:这大院子弟也不容易,以后得多帮衬帮衬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