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陈无涯的手指刚松开刀柄,便借着那股前冲之势猛地扑出。六名死忠弟子阵型未乱,刀锋交错成网,硬生生将他挡在圈外。飞刀撞上其中一人肩甲,发出一声闷响,那人只是晃了晃,脚步未曾后退半步。
陈无涯落地时左腿一沉,错劲自足底逆冲而上,沿着少阴经猛然跳转阳明,带动膝盖诡异弹起,一脚踹在左侧敌人的膝窝内侧。那人本就拄刀强撑,受此一击,单膝骤然跪地,阵型裂开一丝缝隙。
他不进反退,顺势向后滑步,避开迎面劈来的刀锋。白芷的软剑已疾刺而出,剑尖虚点两人咽喉,逼得他们本能抬臂格挡。就在这一瞬迟疑中,陈无涯再度突进,右掌贴地横推,错劲震荡地面碎石,激起一片尘土扑向敌眼。
六人咬牙闭目,却仍以刀为界,步步合围。一人甚至弃刀不用,直接用断臂夹住滚入阵中的陈无涯手臂,死死钳制。陈无涯只觉一股巨力传来,肩头伤口崩裂,血顺着胳膊流到指尖。他没有挣扎,反而借这股束缚之力猛然拧身,错劲从心包经跃入胆经,带动整条右臂如绞索般旋转,硬生生将那名弟子带离原位。
阵型再震。
白芷趁机跃起,软剑由上而下劈落,逼退两名补位者。她落地时脚下一滑,身形微晃,但剑势未收,顺势横扫,截住另一人偷袭路线。她的呼吸越来越重,每一次换气都像拉风箱般艰难,肩上的绷带早已被血浸透,滴滴答答落在脚边石块上。
陈无涯喘着粗气站直身体,双掌摊开,错劲在五脏六腑间横冲直撞。他知道不能再拖了。这些人不怕死,也不求胜,只为耗尽他们最后一口气。可真气几近枯竭,错劲流转也变得滞涩,稍有不慎便会反噬自身。
他盯着对面六人,目光扫过每一张染血的脸。有人嘴角撕裂,说话都漏风;有人一只眼睛已经翻白,却仍死死盯着他;还有一人腹部缠着破布,血不断渗出,走路时几乎是在拖行。但他们全都站着,刀锋朝外,背靠背围成一圈,像一座不会倒塌的铁塔。
“你还能撑多久?”他低声问。
白芷没回答,只是把剑横在胸前,剑尖微微颤动。
陈无涯闭了闭眼,忽然笑了。他想起老吴头曾说过一句话:“有些路不是走出来的,是被人堵出来的。”现在,他们正被堵在这条路上,无处可退。
他深吸一口气,错劲不再试图顺行,反而故意打乱节奏,在任脉与督脉之间来回冲撞。这种强行扰乱经络的做法极其危险,稍有差池便会伤及内腑,但他顾不得了。他需要一瞬间的爆发,哪怕只能打开一个缺口。
他动了。
一步踏出,双掌交错推出,错劲自两臂同时爆发,形成一股紊乱气流直冲阵眼。六人齐声低吼,刀网猛然收紧,硬接这一击。轰然一声闷响,三人手臂发麻,兵刃险些脱手,中间那人更是踉跄后退半步。
缺口出现了。
陈无涯没有冲进去,反而突然低头,肩膀一沉,像是支撑不住般佝偻下来。右侧一名弟子见状立刻抢进,刀锋直取胸口。就在刀尖即将触及衣襟的刹那,陈无涯猛地抬头,错劲自心包经跳转三焦经,带动右臂反拧,手掌拍地借力旋身,整个人如陀螺般横移半圈,不仅避开了致命一击,还将那名冲得太猛的敌人甩向邻人。
两人撞在一起,刀锋互磕,火星四溅。阵型运转迟滞了一瞬。
白芷的剑光立刻亮起,软剑轻点地面借力跃起,一记“流云断月”截住上方空档。剑锋掠过,逼得两人仰头格挡。陈无涯趁机滚入阵中薄弱一角,双掌贴地猛推,错劲震荡引发地面轻微震动,震散三人握刀之力。
刀网终于出现明显裂痕。
可那六人竟不退反进,受伤最重的一人干脆扔掉兵刃,扑身撞向陈无涯腰腹,用身体硬生生将他撞偏。另两人立刻补上,刀锋交错,逼得他不得不回防。白芷欲上前支援,却被另外三人联手压制,剑势被迫收缩。
阵型重新合拢。
陈无涯站在圈中,胸口剧烈起伏,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他感觉体内错劲已如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他看了一眼白芷,她还在坚持,但左手已开始微微发抖,剑尖垂下几分。
他知道,这样下去,撑不了太久。
这些死忠弟子根本不在乎生死,他们要的不是杀他,而是拖死他。只要再多一刻,再一刻……他们的力气就会彻底耗尽。
他缓缓抬起双手,掌心向外,错劲在指尖跳跃。他不再想着破阵,而是开始观察每一个人的动作节奏——谁先出刀,谁负责补位,谁在换气时会有半息迟滞。
他发现,每次阵型移动,总有一个人会慢半拍。那人年纪较轻,脸上还带着稚气,却是六人中最沉默的一个。他的刀法不算快,也不算狠,但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卡在节点上,像是经过千百次演练。
就是他。
陈无涯忽然开口:“你们教主都不要你们了,你们还守什么?”
那人没答话,眼神依旧死寂。
“血无痕已经被困在地宫,你们以为他还能回来?你们现在拼命,不过是在陪葬。”
依然无人回应。
陈无涯冷笑:“好啊,那就一起死。”
他说完,突然向前踏出一步,双掌并推,错劲再次爆发。这一次,他不再攻击阵眼,而是直冲那名年轻弟子而去。其余五人立刻联动,刀锋齐转,封锁所有路径。
就在刀网即将合拢的瞬间,陈无涯猛地收力,错劲骤然逆转,身形急停。五人攻势落空,惯性让他们动作出现微小偏差。而那名年轻弟子,因职责所在,必须补上空缺,向前半步抬刀。
就是现在。
陈无涯错劲自足少阴经倒灌阳维脉,带动左腿诡异弹踢,脚尖精准点中对方手腕内侧筋脉。那人手中刀顿时一歪,刀锋擦着同伴肩头掠过,险些误伤。
阵型乱了。
白芷的剑光立刻切入,软剑如蛇般钻入缝隙,逼得两人仓皇后撤。陈无涯趁机突进,双掌交错推出,错劲震荡空气,震开左右两侧敌人。
眼看就要突破。
那名年轻弟子却突然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去路。陈无涯收脚不及,一脚踩在他背上。那人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却没有挪开。
其余五人立刻重新列阵,刀锋再次交织成网。
陈无涯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脚下那具不肯让开的身体。他的呼吸越来越重,错劲在经脉中游走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他知道,刚才那一连串动作已是极限。
白芷走到他身边,剑尖点地,支撑着摇晃的身体。她的嘴唇已经发白,握剑的手指一根根泛青。
“他们不会让开的。”她说。
陈无涯点点头,抹去脸上的血汗,抬头望向前方坡顶。那道黑影依旧伫立不动,长兵垂地,仿佛在看一场注定落幕的戏。
他收回视线,看向眼前六人。
“那就别怪我了。”
他说完,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错劲在掌心凝聚成一团紊乱气旋。他知道这一招极耗心神,若不能一击奏效,自己将再无力战。
他准备拼了。
就在此时,白芷忽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臂。
“等等。”
她声音很轻,却让他动作一顿。
她盯着那名趴在地上的年轻弟子,忽然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趴在地上,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
白芷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这次,那人喉结动了动,沙哑地说:“……阿七。”
白芷看着他,忽然说:“你娘知道你在替一个戴面具的人卖命吗?”
那人身体猛地一僵。
陈无涯眼角微动,没说话,却已明白她的意思。
白芷继续道:“你今年不过十七八岁,何必把命丢在这里?回去吧,活着不好吗?”
阿七依旧趴在地上,手指抠进泥土,指节发白。
其余五人神色不变,刀锋依旧森然。
但陈无涯感觉到,空气中那股死寂般的压迫,似乎松动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