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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相国府,王允脸上的谦恭瞬间消失。

他登上马车,对车夫低声道:

“去黄太尉府上。”

马车穿过长安城积雪的街道,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声响。

王允掀开车帘一角,望着这座被董卓蹂躏的帝都。

街市萧条,百姓面有菜色,巡逻的西凉兵横冲直撞,

不时传来打骂声和女子的哭泣。

“董贼……”

王允低声咒骂,眼中燃起仇恨的火焰。

黄琬府邸位于城东,虽不如董卓府邸奢华,却也庄重大气。

王允被引入内室时,发现不止黄琬在座,还有尚书令杨彪等几位汉室忠臣。

“王司徒来了。”

黄琬起身相迎。

他年近六旬,须发皆白,面容刚毅,虽身着常服,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众人简单寒暄后,王允压低声音道:

“董卓伤势确实严重,但性命无碍。

他性情更加暴戾多疑,今日我去见他,他连太医都不信任。”

杨彪捋须沉吟:

“这是天赐良机。董贼重伤在身,西凉军群龙无首,正是我们行动之时。”

“不可轻举妄动。”

黄琬摇头,

“李傕、郭汜等董卓心腹掌握兵权,若我们贸然行动,只会招致更大祸患。”

他轻咳一声:

“我听闻吕布近日与董卓嫌隙更深。若能争取吕布……”

“吕布?”

王允眼中精光一闪,

“此人反复无常,如何能再信?”

“正因其反复无常,才可利用。”

黄琬沉声道,

“吕布勇冠三军,若得他相助,大事可成。”

王允沉思片刻,忽然问道:

“貂蝉现在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

杨彪低声道:

“据我府中眼线回报,貂蝉确实病重,吕布日夜守护,连军务都荒废了。”

王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此女……倒是可怜。”

“王司徒莫非心软了?”

黄琬锐利的目光直视王允。

王允摇头: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只是...此计终究有伤天和。”

室内一时沉默。

窗外风声呜咽,仿佛无数冤魂在哭泣。

良久,王允抬起头,眼中已恢复坚定:

“我会设法再接近吕布。

诸位且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离开黄琬府邸时,天色已晚。

王允没有直接回府,而是让马车绕道去了城南一处僻静的宅院。

院门紧闭,门前积雪无人打扫,显得格外冷清。

王允轻叩门环,三长两短。

片刻后,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苍老的脸。

“老爷。”

老仆低声道,

“姑娘今日稍有好转,刚服了药睡下。”

王允点点头,轻手轻脚地走入内室。室内药香弥漫,炭火微弱。

床榻上躺着一个女子,面色苍白如纸,唇无血色,唯有那精致的五官还能看出昔日倾国倾城的影子。

貂蝉。

王允站在床前,望着这个被他亲手送入虎口的义女,心中百味杂陈。

当初他设计让貂蝉周旋于董卓与吕布之间,本是为了离间二人,除掉董卓。

谁知天意弄人,刘复和黄忠那一箭,竟让董卓躲过了死劫,却让貂蝉成了最大的牺牲品。

“义父……”

貂蝉突然睁开眼,虚弱地唤道。

王允连忙上前:

“蝉儿,感觉如何?”

王允知道她问的是董卓,沉重地点了点头。

貂蝉闭上眼睛,一滴泪水滑落:

“那恶魔……为何老天不收他……”

王允握住她冰凉的手:

“蝉儿放心,义父一定会为你报仇。”

貂蝉突然抓紧王允的手:

“义父……吕布他……待我极好……”

王允神色一凛:

“蝉儿,你该不会……”

“不,”

貂蝉摇头,

“女儿明白大义。

只是……”

她声音低不可闻,

“若有机会……还请义父留他一命……”

王允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

“我答应你。”

离开貂蝉住处,王允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府中。

刚踏入书房,就察觉不对——有外人的气味。

“谁?”

王允警觉地按住腰间佩剑。

“王司徒好警觉。”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随即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屏风后走出。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那人脸上——剑眉星目,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阴鸷,正是吕布。

“吕将军?”

王允强自镇定,

“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吕布向前一步,月光下他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司徒大人,明人不说暗话。董卓未死,我们的约定是否还有效?”

王允心跳加速,面上却不露分毫:

“将军此言何意?王某与将军有何约定?”

吕布冷笑一声,突然拔剑抵住王允咽喉:

“司徒大人好记性!

当初是谁诱惑让我去争那貂蝉?

又是谁一再暗示只要董卓一死,天子便会赐婚?

如今董卓未死,貂蝉却因惊吓过度一病不起!

司徒大人难道不该给我一个交代?”

剑锋冰冷,王允却纹丝不动:

“将军息怒。

董卓虽未死,却已形同废人。

至于貂蝉姑娘……老夫也心痛不已。”

“心痛?”

吕布讥讽道,

“你这等人也会心痛?”

“我来此只为告诉你,貂蝉是我的!

哪怕死了,也是我的人!”

随后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相国府内,董卓正对着铜镜,看着镜中那个形容枯槁的自己。

他还是那个叱咤风云的相国,如今却成了个废人。

愤怒与仇恨在他胸中燃烧。

“来人!”

他厉声喝道。

李儒匆匆入内:

“相国有何吩咐?”

董卓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去查!

给我查清楚当日射箭之人究竟是谁!还有。”

他压低声音,

“监视王允、黄琬等人,我总觉得这些汉室老臣在密谋什么。”

李儒躬身应是,正要退出,董卓又叫住他:

“吕布近日如何?”

“吕将军闭门不出,据说是因为……因为貂蝉病重。”

董卓脸上肌肉抽搐,突然抓起铜镜砸向墙壁:

“贱人!都是贱人!

传我命令,加强宫中守卫,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天子!”

李儒退下后,董卓瘫坐在榻上,下体的疼痛让他冷汗直流。

他望着屋顶,仿佛看到了命运在嘲笑他。

“刘复……”

他再次念起这个名字,

“不管你们是谁……我董卓发誓,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长安城的雪,下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