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有高层关照的流程走得飞快。不到三天时间,oA系统上就显示采购申请已全线审批通过。同时,126万元的购车款也迅速划拨到了特别小组的专用账户上。
刘美玲看着批文,扶了扶眼镜,感慨道:“王组,也就是您了。这要是换成别的部门走流程,光是各级审批、上会讨论、预算协调,没有一个月根本下不来。”
“是吗?”王复生摸了摸自己的脸,故作沉思状,“可能……是我这人比较帅,大家都愿意给行个方便?”
众人顿时一阵无语,纷纷投来白眼,连最沉稳的周亦儒都忍不住推了推眼镜。赵劲松更是直接吐槽:“头儿,说您胖您还真喘上了!”
王复生哈哈一笑,言归正传:“好了,既然钱到位了,美玲姐你就抓紧联系落实买车事宜吧。”他顿了顿,神色稍显认真,“另外,刚接到筹备组总部的通知,第一批人员需求函我已经签发出去了。首要的是急需的安全专家、法务专员和核心工艺工程师这几个关键岗位。按总部的办事效率和对这个项目的重视程度,这些人应该不会让我们等太久。”
说着,他转向路茜:“小路,你那边租房的事情进展怎么样了?”
路茜立刻挺直腰板,流畅地汇报:“报告王组,合同昨天已经签好了!按照咱们二十多人的编制和分级标准,总共租了二十套房子。具体是:一套三室一厅的,三套两室一厅的,七套一室一厅的,剩下的九套都是适合两人合住的三室或两室套房。所有房源都在金岸国际社区,地理位置和配套设施完全符合要求。”
她拿出计算器快速按了几下:“根据目前琴岛开发区核心地段的租赁行情,三室厅月租约6500元,两室厅约5000元,一室厅约3800元,合租套房平均月租约4200元。总费用加物业费等,半年租金加押金,首批支付了三十六万八千元。我先签了一年的合同,按您批准的方案,已经预付了半年的房租。”
王复生满意地点点头:“嗯,小同志办事效率不错,能主动承担责任,值得表扬!”
路茜一听,眼睛立刻亮了,带着期待半开玩笑地问:“老大,光口头表扬啊?有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奖励呀?”
王复生装模作样地认真思考了片刻,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鉴于路茜同志的优异表现,特此奖励……嗯……小红花一朵!以资鼓励!”
“啊?就一朵小红花啊?”路茜立刻撅起了嘴,引得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笑了起来。这轻松的一幕,也预示着这个新成立的团队,正在快速磨合中建立起自己独特的氛围。
下午,办公室里难得清静。除了王复生这个“光杆司令”坐镇大本营外,其他人都各自忙开了——赵劲松去对接设计院前期联络事宜,周亦儒去跟进文件流转,刘美玲忙着跑车辆采购和财务结算,连路茜都去采购日用品做入住的准备了。
正当王复生享受着这份无聊时光,他那部日常使用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屏幕,赫然显示着“柳七娘”。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柳七娘温婉中带着关切的声音:“郎君,一个人在开发区呆得可还习惯?”
王复生一听,立刻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道:“习惯啊!怎么不习惯?除了没人疼没人爱,衣服都得自己扔洗衣机,晚上睡觉被窝冰凉也没人给暖暖之外,其他都挺好的!”
柳七娘在电话那头被他这语气逗得咯咯直笑:“瞧你这委屈劲儿。要不……妾身这就过去给你暖暖床?”
“可别!”王复生赶紧拒绝,“您这位鬼王之躯,自带清凉效果,夏天抱着是解暑神器,现在这天气,谁给谁暖和还真不一定呢!我怕半夜被冻醒。”
柳七娘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随即用一种带着些许心疼又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哎,不是我说你。你如今好歹也是酆都大帝亲封的三品将军、阴阳巡回使,在阳间更是干一方大事的人物。身边连个端茶递水、铺床叠被的使唤人都没有,说出去,没的辱没了咱们王府的名头。这样吧,我一时半会儿还脱不开身,但我可以让顾管家从府里挑几个机灵懂事、手脚麻利的丫鬟小厮过去伺候你的起居。”
王复生心里一暖,但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七娘,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还是算了吧。我现在天天跟组里这帮同事混在一起,讲究的就是个同甘共苦、打成一片。他们都在为项目拼命,我这边前呼后拥地带上一堆仆人,像什么话?这队伍还怎么带?”
“嗯……郎君考虑得是,是妾身思虑不周了。”柳七娘从善如流,但话锋一转,“不过,若是你下了值,回到自己的住处,总不需要再与下属‘打成一片’了吧?那时有人照料,总归便宜些。”
说实在的,王复生有些心动了。想想回到冷清的住处,能有口热乎饭吃,有干净衣服换,确实诱人。“那……也行吧。”他松了口,“不过得等工作稍微迈入正轨,没那么兵荒马乱了再说。再过几天看看吧。mua~” 最后,他对着手机发出了一个响亮的亲嘴声。
柳七娘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调皮逗得温婉一笑:“都当这么大官了,还是这么没正形。好吧,就依你。等府里姐妹们回来一两个,我就让她们轮着去你那儿,给你……暖床去……” 她的声音到最后,带上了几分缱绻的意味。
两人又低声说了几句体己话,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王复生嘴角那抹混合着思念和温暖的笑意还未完全敛去,桌上那部厚重的保密电话,却像掐准了时机一样,突兀地“嗡嗡”震动起来。
他拿起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着:【筹备组组长秘书 丁有才】。
他盯着这个名字愣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这部保密手机里的联系人,根本不是他自己添加的。听mSS的技术人员提过,是通过一个特殊的安全通讯软件,由管理部门根据工作需要统一录入、授权和更新的。
这么做的好处显而易见:联系绝对高效便捷,只要在权限列表里,哪怕你根本没存号码,也能立刻找到对方,确保工作指令无缝传达。
但坏处嘛……王复生看着屏幕上那个名字,无奈地笑了笑——就是你想躲个清静都难。该找你的人,总能通过这个渠道精准地找到你,不管你想不想接这个电话。
他深吸一口气,收敛了脸上所有的私人情绪,按下了接听键,用沉稳而官方语气说道:“丁秘书,你好。”
电话那头,丁秘书的语气礼貌而冰冷,将两种截然不同的语调混合在一起:“王复生组长,根据我刚刚接收到的通知:中华环宇、中华天晨、中华成功等几家具备大型化工、冶金项目经验的顶尖设计院,将陆续派代表前往你处,进行非正式技术交流。你方赵劲松同志可以与他们进行初步接洽。”
他语速平稳,不带任何感情地继续下达指令:“此外,你组的相关补充人员,包括安全总监、hSE专家、法务专家、核心工艺工程师等,目前正在快速汇集中。筹备组限定你处,在两日内,务必做好上述专家的接待与安置工作。相关人员的详细档案及正式调令文件,随后就会送达。”
指令传达完毕,不等王复生有任何回应,电话里便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王复生听着话筒里的忙音,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对方竟敢如此干脆利落地挂他电话。随即,一股无名火“腾”地一下就冲上了头顶!
“什么东西!”他对着已经断线的电话低吼一声,“一个跑腿传话的秘书,行政级别撑死了也就是个副处,竟然敢跟我摆起官威来了?连句‘再见’‘请指示’都没有,直接挂我电话?”
这要是放在寻常官员身上,看在顶头上司王正主任的面子上,心里再不爽,多半也就忍气吞声了。但王复生是谁?他是出了名的“狗脾气”,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当初自调局的初局长对他何等客气关照,他该翻脸的时候照样不含糊,何况现在一个素未谋面的小秘书?
他越想越气,血往头上涌,根本不管什么冷静思考、权衡利弊,手指带着怒气,直接按了重拨键,将电话又打了回去。
电话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了,显然对方也没料到他会立刻打回来。
王复生根本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劈头盖脸就骂了过去,唾沫星子都快透过话筒喷到对面了:
“我艹你大爷的!丁有才你tm算个什么东西?给你脸了是不?王正主任跟我说话都客客气气商量着来,你一个拎包倒水的秘书,在这儿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命令下得挺溜啊,还‘限定两日’?你限令谁呢?!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我告诉你,老子不吃你这套!再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信不信我直接上京城,当着王主任的面问问,他手下是不是都这么没规矩?!”
他这边正火力全开,对着保密电话疯狂输出,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外出忙碌了一下午的组员们,赵劲松、周亦儒、刘美玲、路茜,正好一起回来了。
几人刚走到大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王复生极具穿透力的怒骂声,一个个顿时僵在当场,面面相觑。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组长发这么大的火
路茜胆子大,又最好奇,她悄悄地、蹑手蹑脚地挪到门边,扒着门缝往里看了一眼,只见王复生一手叉腰,一手举着那部厚重的保密手机,正对着话筒喷得慷慨激昂。
她赶紧缩回头,对着身后几位一脸惊疑的同事吐了吐舌头,用气声惊叹道:“妈呀……真是活久见……头儿正在用保密电话跟人吵架呢!这得是多大的火气啊!”
王复生在电话里劈头盖脸地骂了个痛快,最后也不等丁有才反应过来,直接“啪”地一声挂了电话。胸中那口恶气一出,他顿时感觉神清气爽,念头一下子通达了,仿佛刚才的怒火从未存在过。
此时,门外的组员们面面相觑。他们亲眼见到平时看似随和、甚至有点吊儿郎当的组长竟发雷霆之怒,心里既好奇又忐忑,很想问问缘由,却又被刚才那骇人的气势所慑,生怕他余怒未消,自己撞在枪口上,正站在门口纠结着呢。
王复生那狗耳朵却早已听到了门外的细微动静,他头也没抬,随口说了句:“都进来吧,在外面杵着干嘛,风大。”
组员们闻言,这才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入,个个都带着点小心翼翼。刘美玲作为团队里的大姐,还想开口缓和一下气氛,安慰一下领导,却见王复生已经气定神闲地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手上端着一杯刚沏好的热茶,正慢悠悠地吹着气。
看到他们进来,王复生抬起头,脸上仍然是平日里那副人畜无害的微笑,仿佛刚才那个对着电话咆哮的人根本不是他:“都回来了?辛苦辛苦,事情办得还顺利吗?来来来,都自己倒杯茶,暖和暖和。”
众人看着他这判若两人的模样,一下子全都愣住了,脑子里几乎同时冒出一个念头:刚才发火的那个,怕不是组长的双胞胎兄弟吧?这情绪切换得也太丝滑了!
话分两头。
京城,某间办公室里,丁有才握着传来忙音的电话听筒,足足愣了好几秒钟。他脸上先是错愕,随即涌上的是难以置信的荒谬感和被羞辱的愤怒。
他,丁有才,政务院办公厅秘书处新晋的副处长(虽然确实刚上任没多久,在处里资历尚浅),筹备组组长的机要秘书,竟然被一个地方上的、连正式编制都没有的“项目组长”,用保密电话给臭骂了一顿?!
这简直荒唐透顶!更让他憋屈的是,他还不能打回去对骂。用保密电话进行私人争吵是严重违反纪律的行为,真闹开了,丢人的只会是他这个体制内的官员,而不是那个光脚不怕穿鞋的王复生。
说实在的,丁有才当然知道王复生很受王正主任的看重。但在他的认知体系里,这种“看重”是有限度的。王复生说白了,就是个凭借特殊资源被临时推上前台的“白丁”,身上连个最低的行政级别都没有,那个“组长”头衔也只是个项目期间的临时身份。等工厂正式开建,管理团队架构清晰之后,这种“关系户”最好的结局也就是拿点干股,靠边站了。
这正是他悲剧的根源。 他根本不知道王复生在王正主任心中的真实分量,更不清楚王复生手握的“核心资源”对于这个项目而言,是不可替代的基石,而不是锦上添花的点缀。
虽然身处体制内,深知待人接物需有分寸,但丁有才内心深处,确实带着一种京城官员、尤其是核心部门官员对地方人员、对“体制外人员”固有的优越感。在他看来,自己即便只是秘书处一个并无实权的副处长,其身份、其所在的平台,也远非王复生这种“临时工”可比。正是这种根深蒂固的优越感,让他在给王复生打电话传达指令时,不自觉地流露出了那种公事公办、近乎冷漠的居高临下态度。
他万万没想到,王复生根本不吃这一套,完全不按官场规则出牌,竟然如此简单粗暴地、像个莽夫一样直接怼了回来,把他那点可怜的优越感砸得粉碎。
“一介平头百姓……竟敢如此!”丁有才放下电话,脸色铁青,感觉自己的权威和脸面都被按在地上摩擦,这口气,他实在是难以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