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壁中的烛火投下晃动的阴影，李思齐的指尖缓缓抚过折扇的竹骨纹路。
那柄题着随遇而安的素面折扇在他掌中翻转，扇骨早已被其摩挲得泛起温润光泽。
当第七次展开合拢后，他突然地收拢折扇，惊得烛焰猛地一颤。
说来惭愧。
李思齐抬起眼眸，平日里的惫懒尽褪，面带尴尬之色，低声道：
我与钱、吴两家所求，其实也大差不差。
陈实端坐如石，右臂衣袖下传来针扎似的隐痛。他心中自然早有预料，但其中细节依旧是要弄个清楚，直言道：
“还请公子言明！”
李思齐撑地起身，拍去锦袍浮尘，姿态依旧慵懒，却掩不住眼底的郑重。
他语调平缓，将朝廷征调、仙宗介入、永安县化作炼狱的冰冷事实娓娓道来。
他刻意不谈是非对错，只是偶尔摇头轻叹。
盏茶后，李思齐作出结论，接着道：“所以，你家怕是早就进入钱、吴两家视野。
任其发展一年。
不过是，为了此次诛妖之行，自家少出几个修士，故而今日才有这拉拢之举。”
陈实稍微思索，只道原来如此。
自家虽然才踏入仙途，可凭借吴、钱两家在这青池县的多年耕耘，自己还都有间接接触，哪可能没有任何发现？
刚才已表明态度，怕是更是引得两家不忿，心中暗道：
“如今，自家怕是只能和李家牢牢绑定在一起了。”
面上却是如常，神情内敛，略微沉吟，试探道：“只是，我陈家人丁稀薄，且初登仙途，恐怕难为公子助力。”
李思齐嘴角倏然扬起，笑容里透出少年狂狷，豪气干云道：
“不用你家，我只要你陪我走一趟那永安县，做点九死一生之事而已！”
李思齐言语轻松自然，“九死一生”四字如同玩笑一般，随意说出。
陈实微微一怔，李思齐绝非鲁莽之辈，自知这永安县危机重重，为何还要亲自入内，当真是想博得个诛妖的好名声？
见陈实眉峰聚起沟壑，他起身踱步，云纹靴尖碾碎满地烛影：各家嫡系皆对永安县，避如蛇蝎。
可我这纨绔子弟，却要搏一搏那观云仙宗内门弟子的名额！
昨日，李思齐和李文宣彻夜长谈，最后定下了一个全新计划。
既然朝堂的路走不通，那他李家就投入仙宗门下。
观云仙宗？
陈实心头剧震，眼中凶光一闪而过，这消息如重锤，在记忆深处砸出来个时常想起的名字——王卓。
“加入仙宗如此困难，为何本村上任村正之子王卓，轻易就拜入仙宗？”
李思齐闻言，大笑一声，语气轻蔑：“那王卓灵窍尚可，倚仗钱家余荫，得个外门弟子罢了！不过，即便如此已是鲤鱼跃龙门，筑基有望！”
言罢，他突然神秘一笑，心知陈实不知其中隐情，轻声道：“对了，那王卓其实是钱家家主的私生子，所以他应该叫钱卓才对！
陈实多年的困惑终于尘埃落定。
那封家书中，王卓的身世之谜，终于露出了真相。
怪不得王福田收了多名小妾，可从来不立正室。
那个家奴敢给自己主家的孩子找个后母？
李思齐见陈实面色阴晴不定，嘿嘿一笑道：“是不是挺有意思？”
想通关窍，陈实拉回话题：“尊父贵为县令大人，又是筑基修士，公子你又何需冒险？”
李思齐早知有此一问，既然决定拉陈实入局，便已做好了推心置腹的准备。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
“我父亲……乃是儒修。
可惜，我没有‘慧眼’读不出本命字，更没有‘文脉’养不了浩然气！”
他摊了摊手，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
“父亲的本事，我连门槛都摸不着，就只能学学他的仪态，终究是画虎类犬。”
陈实对于儒修知之甚少，正想打探其中门道。
李思齐却是神色一肃，接着道：“你可知，我等法修，炼气期圆满之后，便是凝炼道基，踏入筑基之境。
而在此之后，欲再攀高峰，其路何在？”
陈实微微摇头，按下心中疑惑，静候李思齐下文。
只见李思齐指尖灵气流转，在眼前凌空虚划。
一幅幅场景，凭空出现，他口中喃喃道：
四象者，风、雨、雷、电也。
风主迅疾，如流星破空；
雨主润泽，似甘霖普降；
雷主肃杀，若天威震怒；
电主昭明，犹光耀九州。
这四象图景交替流转，气象万千。
李思齐指尖动作再变，四象图景如泡沫般消散，灵气重新组合，演化出了五行之像：
金者，锋芒也，主杀伐；
木者，生机也，主滋养；
水者，柔韧也，主变化；
火者，炽烈也，主毁灭；
土者，厚重也，主承载。
“道基功成，再无灵窍限制，就需再修其他属性功法，补足四象、五行二者其一，达圆满之数，方可成就结丹。
我家仅有一门功法，仙宗却功法众多，但是向来不外授，以至于其余修仙大族也上行下效。”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而执着，紧紧盯着陈实：
“我一身修为，被父亲以本命字遮掩，外人只道我平庸无能，却不知……”
他周身气息猛地一放即收，磅礴威压如同惊涛骇浪般瞬间充斥了整个洞府！
陈实更是感觉胸口一闷，仿佛被巨石撞击，体内灵气运转都为之滞涩！
“我已是炼气圆满之境！距离筑基，只差临门一脚！”
李思齐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咆哮，“仙途茫茫，大道在前！我若筑基之后想窥探结丹大道……除了拜入观云仙宗，别无他路可走！”
一个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让陈实应接不暇，听了不少秘辛，也感受到了李思齐的诚意，却没忘记最关键的问题。
“公子坦诚，陈某感激。然公子修为高深，再加贵族之能，为公子配备足以护持周全的力量，绝非难事。”
他向前微微倾身，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声音清晰有力。
“那么，公子又何需我这炼气四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