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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其琛看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一眼气息微弱、全靠自己内力吊着一口气的安若欢。他眼中瞬间闪过无数复杂的情绪:痛惜、愤怒、决断!最终,化为一片冰封千里的杀伐寒芒!

“墨菊!守住公子!”他厉声下令,同时撤回抵在安若欢背心的手掌,身形如电,瞬间追上了冲出去的安湄。

“走!”他只吐出一个字,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他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去闯那龙潭虎穴!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带着冲天的悲愤与杀意,如同两道离弦的血色箭矢,射向京城那象征着死亡与阴谋的刑部停尸房!一场注定要染红渊国京城的腥风血雨,在安若欢无声的泪水和安湄决绝的复仇之火中,轰然拉开了序幕!

刑部停尸房,丙字三号冰室门外。

空气凝固如铅,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血腥味。冰冷厚重的铁门被安湄用幽蓝短匕强行破开,门锁处残留着被腐蚀的痕迹。门内,是地狱般的景象。

几名内厂番子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伤口处凝结着诡异的冰霜,鲜血在冰冷的地面上蔓延、冻结。显然,在安湄和陆其琛赶到之前,这里已经经历了一场短暂而惨烈的战斗——是陆其琛布置的暗探,用自己的生命撕开了一道血口!

冰室中央,一副简陋的担架上,盖着一层薄薄的白布。白布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冰冷,死寂。

“父王……”安湄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带着破碎的颤音。她一步步走向担架,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陆其琛紧随其后,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警惕着可能出现的伏兵。他带来的几名仅存的晟国暗探和安府死士,浑身浴血,守在门口,眼神决绝。

安湄颤抖的手,终于触碰到那冰冷的白布。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勇气,猛地掀开!

白布下,是长平郡王安云那张熟悉、却已毫无生气的脸庞。他双目紧闭,脸色青灰,嘴唇泛着乌紫,脖颈处一道深紫色的勒痕触目惊心!鸩酒或许致命,但这勒痕……分明是死后又被刻意羞辱留下的痕迹!

“啊——!!!”安湄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悲鸣,如同受伤的母狼最后的嗥叫!她双腿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冷的石地上,扑在父亲冰冷的身体上,泪水混合着血水,瞬间浸湿了安云胸前的衣襟。“父王……女儿不孝……女儿来晚了……萧慎之!畜生!畜生啊!!!”

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瞬间将她吞没。她紧紧抱着父亲冰冷的尸身,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要将自己最后一丝温度传递过去,却只换来刺骨的冰冷和无边的绝望。

陆其琛看着这一幕,钢牙紧咬,眼中杀意沸腾如岩浆!他强压下冲天的怒火,知道此刻不是宣泄悲痛的时候。他上前一步,沉声道:“湄儿!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带岳丈……回家!”他刻意加重了“回家”二字,这是支撑安湄的最后信念。

安湄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悲痛被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取代。她脱下自己的外袍,小心翼翼地盖在父亲身上,试图遮挡那屈辱的伤痕。“对……回家……带父王回家……”她喃喃着,声音嘶哑而坚定,挣扎着想要背起父亲的遗体。

然而,就在这时!

“轰隆——!!!”

冰室外,传来巨大的撞击声和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紧接着,是兵刃交击的锐响和濒死的惨嚎!

“王爷!王妃!走!快走!!”守在门口的一名晟国暗探嘶声吼道,话音未落,一支淬毒的弩箭便穿透了他的胸膛!他死死堵在门口,用身体挡住了后续射来的箭矢!

“内厂的狗崽子!跟他们拼了!”仅存的几名安府死士发出悲壮的怒吼,挥舞着兵器冲向来敌!

曹公公那阴冷尖利的声音穿透了混乱:“一个不留!尤其是安云的尸身和安湄!陛下有令,格杀勿论!”

陷阱!萧慎之根本就没打算让他们带走尸身!所谓的“十日之期”和“喂野狗”的威胁,都是为了激怒他们,让他们自投罗网!他早已在刑部布下了重兵,守株待兔!

陆其琛脸色铁青,一把拉起几乎被悲痛压垮的安湄,厉声道:“走!我断后!”他手中长剑出鞘,剑光如匹练,瞬间格开数支射来的冷箭,剑气纵横,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内厂番子逼退!

安湄看着门口浴血死战的忠仆,看着陆其琛挡在身前那并不算宽阔、此刻却如同山岳般的背影,再看看怀中冰冷的父亲……一股惨烈到极致的决绝在她心中炸开!她不能辜负这些为她而死的人!她必须带父亲出去!

“父王……我们走!”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真的将安云的遗体背在了自己同样伤痕累累的背上!冰冷的重量压得她一个踉跄,背上的伤口瞬间崩裂,鲜血浸透了衣衫,但她死死咬着牙,稳住了身形!

“冲出去!”陆其琛怒吼一声,剑势大开大合,如同疯虎,硬生生在密集的箭雨和刀光中劈开一条血路!安湄背着父亲,紧跟在他身后,每一步都踏着血泊,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

药铺后院静室。

空气凝重得如同铁块。墨菊守在床边,断臂处包扎的布条渗出血迹,但她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床榻上那具仿佛随时会破碎的人偶——安若欢。

自从听到父亲死讯,喷出那口紫血后,安若欢就彻底失去了意识,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若非陆其琛临走前强行灌注了大量内力,又喂下了吊命的珍药,此刻恐怕早已……

然而,就在刑部方向传来隐隐的喊杀声,如同闷雷滚过天际时——

安若欢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墨菊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屏住了呼吸。

紧接着,安若欢那双空洞灰败的眼睛,竟然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没有焦距,没有神采,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但他的嘴唇,却在微微地、极其轻微地蠕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