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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的声音在寂静的暖阁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安湄的心上。

她握着书卷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那双如同寒潭般深不见底的眸子,瞬间掀起了滔天的巨浪!震惊、茫然、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紧接着是排山倒海的、积压了不知多少年的恨意与悲怆,如同沸腾的熔岩,在她眼底疯狂翻涌!

书卷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轻响,掉落在铺着厚厚绒毯的地面上。她猛地站起身,带倒了身后的绣墩。她踉跄一步,扶住了窗棂才勉强站稳。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跪地的侍卫,里面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光芒!

哥…爹…娘…安家满门的血…渊宫那场吞噬了至亲的大火…无数个辗转反侧、被仇恨啃噬的日夜…支撑着她活下来的唯一执念…

亡了…萧慎之…死了?!

巨大的冲击让她脑中一片空白,随即是尖锐的耳鸣。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场焚尽安家的大火,听到了亲人凄厉的惨叫,看到了萧慎之那张在龙椅上俯瞰众生、视人命如草芥的阴鸷面孔…而这一切,都在侍卫那句“暴毙于深宫”、“伪朝亡了”的话语中,轰然碎裂!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那不是悲伤的泪,而是极致的情绪冲击下,身体本能的宣泄。滚烫的泪珠滑过她冰冷的脸颊,砸落在窗棂上,晕开小小的深色水迹。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压抑住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嘶吼。

她扶着窗棂的手,用力到指节发青,指甲深深嵌入木纹之中。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地颤抖着,无声的哭泣让她单薄的肩膀剧烈起伏。那是一种灵魂被彻底掏空、又瞬间被另一种无法形容的复杂情绪填满的剧震。大仇得报?夙愿已偿?为何心中没有预想中的快意,反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带着血腥味的空茫与…巨大的疲惫?

侍卫低着头,不敢直视王妃此刻剧烈波动的情绪。

过了许久,久到窗外的薄雪似乎又积厚了一层,安湄剧烈的颤抖才渐渐平息。汹涌的泪水也慢慢止住。她缓缓松开紧抓着窗棂的手,指尖带着微微的麻木。她挺直了脊背,用衣袖用力抹去脸上的泪痕,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决绝。

当她再次转过身时,那双刚刚还翻涌着滔天巨浪的眸子,已经重新归于一片深沉的、近乎死寂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是刚刚经历过火山喷发后的狼藉与灰烬。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冰冷:

“知道了。下去吧。”

“是!”侍卫如蒙大赦,躬身退下。

暖阁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安湄一人。她弯腰,拾起掉落的书卷,轻轻拂去上面不存在的灰尘。动作缓慢而僵硬。她走到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泪痕未干却已恢复冰封般的脸。她拿起冰冷的湿帕,仔细地擦拭着脸颊,一遍又一遍,仿佛要擦去所有脆弱的痕迹。然后,她重新坐回窗边,拿起那卷书,目光落在书页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窗外的雪,无声地落着。

与此同时,那个更为幽静的、飘散着药香的小院里。

细雪依旧纷纷扬扬,庭院里已积了薄薄一层银白。白芷刚刚结束了对安若欢今日的脉诊和药浴固本。安若欢的精神很好,甚至能在白芷的默许下,在铺着厚毯的廊下站一小会儿,看看雪景。

白芷端着用过的药浴器具,刚走出厢房门,准备去处理。寒风卷着雪花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凉意。她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素净的棉袍。

就在这时,她身后传来脚步声。安若欢也跟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素面的油纸伞。

“雪大了。”他温润的声音在簌簌雪声中响起。他走到白芷身边,动作还有些虚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将伞撑开,稳稳地举过她的头顶。伞面不大,瞬间将飘落的雪花隔绝在外,为她撑起一方小小的、干燥温暖的天地。

白芷微微一怔,抬头看向他。雪花落在他未撑伞的另一侧肩头,迅速融化,留下深色的水痕。他清隽的眉眼在伞下的阴影里显得格外柔和,眼神专注而认真。

“你…”白芷刚想开口让他回去,廊下避雪就好。

安若欢却轻轻摇头,目光落在她端着沉重铜盆、被寒风冻得微微发红的手指上:“路滑。我送你过去。”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

白芷看着他苍白却坚定的脸,看着他举伞时微微用力的手臂,看着他肩头被雪水浸湿的衣衫…晨雾般的眸子里,那层惯常的疏离与清冷,在这一刻被这无声的举动彻底击碎。一种极其陌生的、温热的暖流,毫无防备地涌上心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让她指尖那点寒意都消散无踪。

她没有再拒绝。只是沉默地、顺从地站在他撑起的伞下,感受着那方寸之地隔绝风雪的庇护,和他身上传来的、混合着药香的清冽气息。两人并肩,踏着薄薄的积雪,走向后院处理药渣的小屋。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雪越下越紧,天地间一片苍茫。小小的油纸伞下,两人靠得很近。安若欢小心地调整着伞的角度,尽量不让雪花落到白芷身上。白芷能感受到他平稳却稍显急促的呼吸,感受到他为了撑稳伞而微微绷紧的身体。一种无声的、带着暖意的静谧在两人之间流淌,将寒冷的雪世界温柔地隔开。

走到小屋门口,白芷放下铜盆。安若欢也收起了伞,伞面上已积了一层雪。他轻轻抖落雪花。

“快回去吧,外面冷。”白芷的声音响起,比平日柔和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