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还在冒烟,脚底的砖缝里渗着暗红余烬。我站在原地,断剑垂在身侧,锈口处一滴血正缓缓滑落,砸进灰堆,发出“滋”的一声轻响。
阿骨打蜷在街角,尾巴焦了一圈,喘得像破风箱。我没回头,但知道他还撑得住。
就在这时,废墟深处传来一阵拖拽声。
不是脚步,更像是有人用半截身子在爬。碎石被蹭开,骨头摩擦地面的声音听得人牙酸。
我眯了下眼。
那道银发从瓦砾堆里一点点露出来,沾满血和灰,跟抹布似的贴在脸上。谢无赦半边脸塌了下去,左耳三枚黑钉只剩一根还连着皮肉,另一只手死死抠着地,硬是把自己往前拖了十几步。
他停在我面前五米远,抬起那只还算完好的红瞳,嘴角咧开,露出一口带血的牙。
“楚……昭。”
声音像是从破炉子里挤出来的。
我没动,也没说话。疯批值在脑子里轻轻跳了一下,像蚊子叮了口——【这逼伤得挺诚恳】。
他忽然往前一扑,膝盖磕在碎石上,发出闷响。
“杀了我。”
我挑眉:“你认真的?”
“求你。”他又往前爬了一点,脖颈暴起青筋,“动手……随便怎么杀都行……刺心、断头、剥皮……我都受着……只要你让我……彻底痛一次。”
我低头看他。
这家伙上次见我还癫狂大笑,说什么“痛苦在绽放”,现在倒学会跪了?
“你是不是记错了?”我冷笑,“上回我不是已经送你一句‘疼吗?再疼点好不好’?你还嫌不够?”
他喉咙里滚出一声怪笑,分不清是哭还是疯:“不够……那不是真正的痛……那是你的嘲讽……我要的是……终结!是撕裂灵魂的极致!”
我啧了一声。
疯批值又涨了点:【嘴炮预备,疯点输出】
“所以你现在是来讨债的?”我抬脚,轻轻踢了踢他额头,“嫌我上次给的痛感太轻?服务不到位?建议差评?”
他没躲,任由我鞋尖抵着他脑门,反而仰着头,眼神发亮:“对……再来……这次别停……一直杀到我死。”
我收回脚,环顾四周。
那些被藤蔓锁住的妖化者还没完全熄火,有的还在抽搐,眼缝里透着绿光。空气中飘着烧肉和腐草混合的味儿,难闻得很。
“你说你想死?”我慢悠悠开口,“可我觉得……你根本不想死。”
他一愣。
“你想的是‘被我杀死’。”我弯腰,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因为你觉得,只有我能给你想要的痛。是不是?”
他瞳孔猛地收缩。
“可惜啊。”我直起身,一脚把他踹翻,“我不接这种单。”
他滚出去两圈,撞在断墙上,咳出一口黑血,却突然笑了。
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嘶吼:“好!好!这才像你!别同情我!别理解我!继续踩我!撕我!让我疼!!”
我没理他,转身就走。
结果刚迈一步,身后动静不对。
我回头一看,他人已经被几具妖化者扑倒,利爪直接插进肩膀,獠牙咬住手臂,生生撕下一块肉。
但他不叫,反而仰头狂笑:“对!就是这样!再深一点!把我的骨头嚼碎!!”
更诡异的是,那些原本呆滞的妖化者,居然开始同步颤抖,眼中绿光暴涨,像是被他的疯劲点燃了。
我站定,断剑轻轻一震。
系统弹幕刷过:【这逼疯得比你还彻底!】
我冷笑,慢慢走回去,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下。
他满脸是血,冲我咧嘴:“来啊……你也来咬一口……让我们一起……疯到底……”
我没答话,只是抬起下巴,扫了眼周围越聚越多的妖影。
然后,一字一顿地说:
“疼吗?再疼点好不好?”
空气瞬间凝住。
所有妖化者的动作齐齐一顿,脑袋转向我,像是听到了某种禁令。
谢无赦的笑容僵在脸上。
下一秒,它们突然互相扑杀起来,爪牙乱舞,血喷得到处都是。刚才还围着他当“艺术品”欣赏的妖群,现在把他当成了第一目标,疯狂撕扯。
我看着这场自相残杀,淡淡道:“你不是要痛感吗?去体验一下群演套餐。”
他躺在血泊里,一边被啃,一边还在笑,笑声混着咯血声,断断续续:“爽……真爽……还不够……楚昭……你果然……最懂我……”
我懒得再看,转身往街道中央走。
疯批值还在涨:【操控心智+1级,范围扩大至三里】
【神降状态解除,血瞳残留时间:3分钟】
我能感觉到眼睛还是红的,视野边缘泛着微烫的光。体内的热流虽退,但神经还绷着,像一根拉满的弓弦。
阿骨打挪到我脚边,小声问:“昭哥,他……还能活?”
“谁知道。”我踢开一块烧焦的木板,“想死的人,往往最怕死。”
话音未落,那边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
谢无赦竟又站了起来。
他半边身子血肉模糊,肠子挂在肋骨外,一只手只剩下白骨,可他还是撑着一根断矛,摇摇晃晃地站着。
“楚昭!”他嘶吼,“别走!再给我一次机会!杀了我!求你!!”
我停下。
回头看他。
他的红瞳已经开始浑浊,眼白布满裂纹,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炸开。那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神,更像是某种邪物在借他的嘴说话。
“你已经被侵蚀成这样了?”我眯眼,“难怪这么想死。”
“我不是……为了自己……”他喘着粗气,声音忽高忽低,“我是……最后一个……能承受它苏醒的人……如果我不死……它就会……吞噬所有人……”
我皱眉。
“所以你是来托孤的?临死前找我当接盘侠?”
“不是!”他猛地扑跪下来,“我是求你……亲手终结我……让这份痛苦……只止于我!”
风刮过废墟,卷起一片灰烬。
我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你知道萧景珩昨晚跟我说什么吗?”我随口道,“他说我父亲当年把我推进古墓时,说的是‘对不起’。”
谢无赦抬头,眼神一颤。
“你觉得呢?”我蹲下身,平视他,“一个会说‘对不起’的父亲,真会签什么献祭协议?”
他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你们这些人啊。”我拍拍他脑袋,像摸狗,“总觉得自己在演悲情主角,其实不过是个发病的工具人。”
他剧烈咳嗽起来,血沫喷了一地。
“我不在乎……你是谁的儿子……也不在乎……真相是什么……”他艰难地抬头,“我只知道……如果我不死在你手里……我就会变成……比妖还烂的东西……”
我站起身,拍了拍手。
“行了。”我说,“病得这么重,不去治,跑这儿求死?”
他瞪大眼。
“你这病。”我抬脚,碾碎脚下一块还在发烫的炭火,“得去正规医院挂精神科,别在这儿浪费我时间。”
说完,我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咆哮。
“楚昭——!!!”
我没回头。
风雪渐起,吹散了血腥味。
我握紧断剑,一步步向前。
远处灰雾中,似乎有个人影站着,一动不动。
但我没理会。
眼下最重要的事,不是应付一个发病的疯子。
而是找到那个签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