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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孤星照夜寒 > 第208章 老宅会议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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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内的长明灯摇曳了一夜,映照着两张充满仇恨、疲惫却谁也不肯先倒下的脸。陆寒星和秦妄就这么跪着,如同两只斗红了眼的公鸡,互相恶狠狠地瞪着,污言秽语、诛心之论持续了整整一宿,一句比一句不堪入耳。旁边值守的保镖从一开始的警惕到后来的麻木,最后只剩下满心的荒谬和鄙夷——这哪里还像是书香传世、规矩森严的秦家子弟?分明是市井泼皮在骂街!知道的是叔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什么杀父夺妻之恨的仇人。当然,对陆寒星而言,秦妄确确实实就是毁了他一生的仇人。

秦妄骂得气喘吁吁,他毕竟四十多岁,养尊处优,这般彻夜不休地叫骂和跪罚,体力已然透支,但嘴上却不饶人:“你……你这个无赖!下流胚子!秦家……秦家绝不会容你!”

陆寒星早已痛得浑身麻木,双臂反铐在身后,血液不通,传来阵阵刺骨的酸麻和冰冷,仿佛已经不是他自己的胳膊。唯有通过这疯狂的叫骂,才能稍微转移那无休无止的痛苦和深入骨髓的委屈。他听到秦妄的话,发出一串嘶哑而冰冷的笑声:“呵呵……哈哈哈哈!不认?不认就不认!我陆寒星不稀罕!”

他故意冲着秦妄吐出舌头,做了一个极其孩子气却又充满挑衅的鬼脸:“略略略!我不像你那个宝贝私生子秦天澈——哦,不对,他现在应该改名叫夏天澈了吧?哈哈!我又不是离了你们秦家就活不下去!我最难的时候,一边打工一边交学费,一天啃一个冷馒头也能活!我告诉你,我会活得好好的,长命百岁!我要睁大眼睛看着,看着你们这帮虚伪冷血的人,一个个遭报应,不得好死!”

“你这个孽障!无耻之徒!”秦妄气得浑身发抖,词汇却已匮乏。

“我就无耻了!怎么地?!”陆寒星仰起头,尽管脸色苍白,汗水浸湿了额发,眼神却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骄傲,“我本来就不是什么高尚的人!我就是从底层泥坑里爬出来的臭虫!可我靠自己活下来了!我把我自己养到了十八岁,我还读了书,认了字!你呢?秦妄?你离了秦家,你算什么?你什么都不是!你就是条靠着秦家施舍才能耀武扬威的寄生虫!”

就在他这带着血泪的控诉和宣言脱口而出的瞬间——

“砰!”

祠堂厚重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清晨凛冽的空气夹杂着微光涌入,同时也带来了两道极具压迫感的身影。

秦世襄和秦承璋,一老一少,面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正站在门口,显然,已经将陆寒星最后那番“离了秦家也能活”的宣言听了个一清二楚!

秦世襄那双锐利的老眼如同冰锥,瞬间钉在陆寒星身上,他一步步走近,拐杖敲击在青砖上的声音,在寂静的祠堂里如同催命的鼓点。他走到陆寒星面前,居高临下,声音不高,却带着山雨欲来的恐怖威压:

“你。挺。能。耐。啊!啊?!”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还离了我秦家?你敢跑一个试一试?”

老太爷的身体微微前倾,那历经风霜却依旧威严的面孔逼近陆寒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残忍的掌控欲,一字一顿地低吼道:

“敢跑——老子打残你的腿!!!!!!”

这声威胁如同惊雷在陆寒星耳边炸响,让他浑身猛地一激灵,残存的睡意和疲惫瞬间被恐惧驱散。他下意识地抬头,正好对上旁边秦妄投来的目光——那目光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坏心眼的幸灾乐祸和得意洋洋的笑容,仿佛在说:看吧,小野种,你终究是逃不出秦家的手掌心!

秦承璋此刻肺都要气炸了!他一夜辗转反侧,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陆寒星被反铐时那声凄厉的惨叫和他苍白痛苦的脸。天刚蒙蒙亮,他就去找爷爷,费尽口舌,好不容易才以“伤势加重反添麻烦”、“需徐徐图之慢慢管教”为由,劝动爷爷一同来祠堂,准备给陆寒星解开束缚。他心中甚至存着一丝期望,经过这一夜磨搓,这个倔强的弟弟能稍微服个软,他也好在爷爷面前为他周旋。

万万没想到,人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出那句石破天惊的“离了秦家也能活”!紧接着便是那一连串自轻自贱又充满反抗意味的“市井无赖”宣言!这无疑是在爷爷的怒火上又泼了一瓢滚油!是最大的挑衅!他所有的担心和努力,瞬间化为了乌有,只剩下被辜负的愤怒和一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无力感。

陆寒星一看到秦世襄,就像老鼠见了猫,天生的恐惧让他瞬间噤声,方才骂街的气势荡然无存。冷汗涔涔而下,本就因血液不通而酸麻剧痛的双臂,在这极致的紧张下,仿佛有千万根针在同时扎刺,他忍不住从牙缝里泄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我看你俩聊得挺欢,跪在这挺享受?!”秦世襄冰冷的目光扫过两人,最终落在陆寒星身上,语气里的讽刺如同冰渣。

“父亲,这个小……”秦妄本能地想落井下石,顺口就想骂“贱种”,话到嘴边猛地刹住,意识到这野种如今也算认了祖,骂他等于连带骂了自己和老爷子,赶紧改口,带着委屈和指责,“……孩子出言不逊,毫无教养!……”

“你是长辈!”秦世襄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恨铁不成钢的震怒,“就和他对着骂?!你的教养呢?!我从小亲自教你琴棋书画,教你知书达理!你就把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他——”秦世襄的手猛地指向瑟瑟发抖的陆寒星,语气里的轻蔑毫不掩饰,“他从小在底层泥坑里打滚,被那些下九流的手段教坏了,野性难驯!你也跟他一样自甘下贱,学那市井泼妇的行径?!”

这话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陆寒星的心窝!那毫不掩饰的、对他出身和过往一切的鄙夷,瞬间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全部怒火,烧毁了他最后一丝理智和恐惧!

“对!我就是底层人!我就是市井无赖!我就配不上你们秦家的高门大户!”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着眼睛,不管不顾地嘶吼起来,“你看不上我,我更看不上你们这虚伪透顶的地方!你放了我,让我走!我保证滚得远远的,这辈子都不在你眼皮子底下晃悠,脏了您秦家的地!”

“你更胡闹!”秦世襄被他这决绝的顶撞气得浑身发抖,“你的秦氏血脉,是说不要就不要的?!由得你耍性子?!你流落在外,若是学了那些下作手段,闯出祸来,那就是给整个秦氏家族脸上抹黑!是奇耻大辱!”

“给家族蒙羞”这几个字,如同当头一棒,猛地敲醒了被愤怒冲昏头脑的陆寒星。他即将冲口而出的激烈反驳卡在了喉咙里,独龙那句阴冷的话如同鬼魅般在耳边响起:“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他们的耻辱……”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猛地低下头,肩膀垮了下去,不再言语。那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里,是比愤怒更深沉的绝望和痛苦。

秦承璋见他终于“认怂”低头,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连忙上前一步打圆场:“爷爷您看,他知道错了,他低头了!他还小,很多事不懂,性子是野了点,但我们慢慢教,总能扳过来的!他身上还有伤,这么绑了一夜,再不处理,怕是真得整到医院去了,到时候更麻烦。”

秦世襄余怒未消,重重哼了一声,看着陆寒星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烦躁地挥了挥手:“好吧!承璋,你把他带回去!给我看住了!教好了!我不求他像耀辰那般优秀懂事,起码……起码得让他像个人样!别走出去,丢了秦家的脸面!”

“好的,爷爷!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盯着他,亲自管教!”秦承璋连忙应下。

“等一下!”秦世襄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锐利地补充道,“听说他身手不凡,连伤了几个好手。一般的保镖就别派到他身边了,看不住他。去,调四个‘暗影’过来,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我要他时时刻刻,都在视线之内!”

“暗影”?!秦承璋心中一震,那是秦家最顶尖的护卫力量,通常只负责保护家主和极其核心的成员,如今竟然用来“看管”陆寒星?这简直是最高级别的囚禁!但他不敢质疑,只能垂首应道:“是!孙儿明白,立刻去办!”

陆寒星听到“四个绝顶高手”、“寸步不离”,整个人如同被浸入了冰水之中,连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亮都熄灭了。他身子一软,若不是被秦承璋眼疾手快地扶住胳膊,几乎要瘫倒在地。他抬起头,眼中是一片荒芜的绝望,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放过我……”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仍跪在一旁的秦妄——他正对着自己,露出了一个极其明显、充满恶意的、得逞的坏笑,甚至抬起手,在脖子下轻轻一比,做了一个清晰的抹喉动作!

那笑容和动作,如同最后的诅咒,深深烙印在陆寒星的视网膜上。

他不再挣扎,像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被秦承璋半扶半拽地,带离了这间充满压抑、仇恨和绝望的祠堂。等待他的,将是秦家那座更为华丽,却也更为冰冷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