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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铁血1645:从扬州十日开始 > 第191章 孤城绝境与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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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平城头的血腥厮杀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天。

太阳西斜,城墙上下堆积着层层叠叠的尸体,有靛蓝色战衣的靖朔军,也有镶蓝、镶白旗的清军。城墙上几处缺口还在反复争夺,李猛部的士兵有三次冲上城头,又被清军预备队拼命推下来。东门水门处,吴易的水军陆战营已经三次攀上城墙,但都被韩岱亲自带人击退。

博洛站在府衙的高台上,能够清楚地听到四面传来的喊杀声。他的甲胄上沾着血污——不是他的血,是刚才在北门督战时,一个被炮弹炸飞的亲兵溅到他身上的。

“大将军,西门缺口又被打退了!”戈什哈跑来禀报,声音里透着疲惫。

博洛没有回头,只是死死盯着手中几支从城头收缴上来的箭矢。箭杆上绑着的布条已经被揉得皱巴巴,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

“汉家儿郎勿为鞑虏效死!开城门者免死,擒杀博洛者封侯!”

“八旗不过数万,汉人何止亿万!今日赵侯爷亲率王师,必破此城!”

“洪承畴、吴三桂等汉奸,他日必受千刀万剐!尔等勿效之!”

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进博洛心里。他猛地将箭矢折断,扔在地上。

“混账!”博洛低吼一声,却不知道是在骂赵高翔,还是在骂眼前的局势。

他转身走进府衙大堂,亲兵点亮蜡烛。摇曳的烛光映照着墙上悬挂的福建舆图——那上面原本插满代表清军控制区的小旗,如今却已七零八落。福州的位置空着,顺昌插上了蓝色小旗,古田、沙县、屏南……全都被蓝色覆盖。延平城周围,密密麻麻的蓝色箭头从三面指向中心。

博洛的手指在舆图上划过,最终停在“延平”两个字上。

“赵高翔……”他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个年轻的明军将领,和他以往遇到的任何对手都不同。不像史可法那样拘泥礼法,不像何腾蛟那样优柔寡断,不像郑成功那样偏安海上。

赵高翔用兵狠辣果决,更可怕的是,他懂得如何收拢人心,如何瓦解对手的意志。

那些射进城里的劝降信,不是简单的威胁利诱,而是精准地戳中了清军阵营最脆弱的部分——汉军。

博洛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朝堂上的景象。

多尔衮那张永远看不出喜怒的脸,济尔哈朗看似温和实则锐利的眼神,还有那些满洲亲贵们私下里的议论……

“图赖死了。”博洛在心底对自己说,“镶白旗的固山额真,多尔衮的得力干将,死在了我的防区。”

他几乎能想象到北京城里的反应。那些早就对他独占福建战功不满的宗室亲贵,一定会借题发挥。多铎王爷虽然赏识他,但如今多铎病重,朝中能为他说话的人不多了。

更要命的是福建的局势。

博洛走到窗边,看着夜色中隐约可见的城墙轮廓。城外不时传来零星的炮声,那是明军在调整炮位,为明天的进攻做准备。

“水师……”博洛苦涩地摇头。

清军的水师是什么情况,他比谁都清楚。所谓的“水师”,不过是收编的郑芝龙旧部,加上一些临时征调的民船。真正的八旗子弟,有几个懂水战的?在江上船上站都站不稳,更别说操船放炮了。

郑芝龙的旧部虽然投降,但真的可靠吗?博洛不敢细想。那些汉将表面上恭顺,私下里怎么想的,谁知道?如今赵高翔声势如此之大,福州已失,延平被围,难保那些人不起二心。

还有南边的郑森……

博洛的眉头拧成了疙瘩。那个郑成功的实力不容小觑,如今正在泉州一带整军,一旦他北上,与赵高翔形成夹击之势,那福建就真的全完了。

“必须撤。”博洛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个决定做得很艰难。放弃延平,等于承认自己在福建的失败,回到北京必然要受责罚。但若是不撤,等到城中粮尽援绝,或是汉军真的倒戈,到时候就不是战败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活着回到江北的问题了。

“来人!”博洛转身,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硬,“召集众将议事!”

半个时辰后,府衙大堂内烛火通明。

阿济格尼堪、韩岱等满洲将领站在左侧,个个脸色凝重,甲胄上带着血污。右侧则是以张应梦、于永绶、李应宗为首的汉军将领,这些人都是洪承畴推荐给博洛的前明总兵级别将领,投降后仍统领旧部。

博洛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汉军将领那边。

“今日战况,诸位都清楚了。”博洛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人都听出了其中的沉重,“赵高翔三面围攻,攻势凶猛。我军虽暂时守住城墙,但伤亡惨重,箭矢火药用去大半。”

张应梦等人低头不语。

“本将军得到密报,”博洛忽然话锋一转,“福州失陷时,有部分守军未作抵抗便开城投降。赵高扬言,只诛满洲,不杀汉人。”

这话一出,汉军将领们脸色都变了。于永绶下意识地想要辩解,却被李应宗悄悄拉住了袖子。

博洛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本将军自然不信这些谣言。诸位随我征战多时,忠心可鉴。只是……”他顿了顿,“城中粮草只够十日之用,援兵迟迟不至。若困守孤城,只怕……”

他没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阿济格尼堪忍不住开口道:“大将军,难道要放弃延平?这城我们守得住!”

“守得住几日?”博洛反问,“十日?二十日?然后呢?等城中粮尽,士卒相食?”

韩岱叹了口气:“阿济格尼堪,大将军说得对。赵高翔这是阳谋,围三阙一,故意留出南门。他知道我们只能往南走。”

“南边一定有埋伏!”阿济格尼堪急道,“赵高翔狡诈,像个狐狸,更不是傻子,怎么会给我们留生路?”

“可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博洛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东面是闽江,王柱的水师已经封锁江面。北面是赵高翔的地盘,古田、顺昌都在他手里。西面……西面是他主攻的方向。只有南面,沙县虽然被占,但三明还在我们手中。只要突破南面的封锁,就能与泉州方向的部队会合。”

他看向汉军将领:“张总兵、于总兵、李总兵,你们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将。今夜突围,需要一支精锐开路。本将军思来想去,此事非诸位莫属。”

张应梦等人的心沉了下去。

炮灰。这个词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意思再清楚不过了。满洲兵要保存实力,突围的先锋自然是汉军来当。成功了,满洲主力跟进;失败了,死的也是汉人。

于永绶咬了咬牙,想要说什么,但看到博洛冰冷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

李应宗倒是很平静,拱手道:“末将领命。不知大将军计划何时突围?走哪条路线?”

“子时出发。”博洛走到舆图前,“南门出城后,不走官道,走小路绕开沙县。张总兵率三千人为先锋,遇敌则战,不可恋战。于总兵、李总兵各率两千人左右策应。本将军率满洲精锐为中军,阿济格尼堪断后。”

他顿了顿,补充道:“突围成功后,在三明会合。若三明已失,则直接退往泉州。郑芝龙的旧部还在那里整训,总能收拢一些人马。”

计划定下来了,简单而残酷。

汉军打头阵,用血肉之躯去试探赵高翔在南面设下的埋伏。满洲兵跟在后面,见机行事。

众人散去准备时,博洛单独留下了阿济格尼堪和韩岱。

“突围之时,盯紧那些汉人。”博洛压低声音,“若他们真有异动……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阿济格尼堪重重点头:“明白!”

韩岱却有些犹豫:“大将军,若汉军真的倒戈……”

“那就杀出去。”博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满洲勇士,就算只剩一人一骑,也能杀出一条血路。总好过困死在这孤城里。”

夜深了。

延平城南门的守军悄悄撤下,换成博洛最信任的镶蓝旗兵马。城内的汉军营地中,士兵们默默收拾行装,很多人脸上都带着不安和恐惧。

张应梦在自己的营帐里,看着桌上一封没有署名的信——那是白天用箭射进城里的劝降信之一。他看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将信凑到蜡烛上点燃。

火焰吞没了纸张,也吞没了那些诱人的承诺。

“传令下去,”张应梦对亲兵说,“子时出发,向南突围。告诉弟兄们……想活命的,就跟紧我。”

同一时间,城外明军大营。

赵高翔还没有睡。他站在沙盘前,看着代表延平的那个木块,手指在沙盘南面轻轻敲击。

“侯爷,博洛真的会从南门突围吗?”夏完淳在一旁问道。

“他别无选择。”赵高翔淡淡道,“三面被围,一面是水,只有南面有路。就算知道有埋伏,他也得闯一闯。”

“李过高将军他们已经埋伏好了。”

赵高翔点点头,目光却看向沙盘上另一个方向:“传令给王柱,水师沿闽江南下,封锁所有渡口。再告诉郑森,他可以动手了。泉州、漳州……该拿回来了。”

“是!”

赵高翔走出营帐,望向夜色中的延平城。城头还有零星的火光,那是守军在巡逻。

“博洛啊博洛,”他轻声自语,“你以为南面是生路,却不知那才是真正的死地。这一战之后,福建……就要改姓了。”

夜风带来远处闽江的水汽,也带来一种大战将息的预感。

子时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