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握着夏皇后的手刚松开,就被张永的话勾住了心神。
他拉着张永往回廊深处走了两步,避开暖阁门口的宫女。
“说清楚!哪三个人?有什么疑点?”朱厚照沉声道。
张永躬着身,声音压得极低。
“回皇爷,是三个最贴近皇后娘娘起居的人 ——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翠儿,负责给皇后传膳的太监小禄子,还有御膳房专做安胎粥的王厨师。”
“翠儿今早给皇后送过冰糖炖梨,刘瑾的人查了碗底,有极淡的毒素残留。”
“小禄子是御膳房到寝宫的唯一传膳太监,他的袖口沾了点暗红色的药粉,和碗底残留的毒素成分相近。”
“王厨师做的安胎粥里,掺了点‘草乌’的碎末,那东西少量能安神,多了就是剧毒,刚好和李太医说的‘剂量出错’对上了!”
朱厚照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手指攥得咯咯响。
“草乌?安胎粥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王厨师说他是拿错了药材,把太医院给的‘甘草’当成了‘草乌’,可太医院的药材都有标记,草乌更是管制药材,他一个御膳房老厨,怎么可能拿错!”张永补充道。
“刘瑾和陆炳已经核对过,翠儿说送完梨就去浣衣局了,有宫女作证。”
“王厨师说药材是小禄子递给他的,小禄子却说是王厨师自己拿的,两人互相攀咬,翠儿又说没看清谁碰过她的碗,现在三个都咬着不放!”
朱厚照冷哼一声。
“互相攀咬?看来是有人在背后教他们串供!走!去偏殿!朕亲自审!”
“皇爷三思!偏殿审讯之地,龙体不宜久留……”张永连忙劝阻。
却被朱厚照一眼瞪了回去。
“皇后都被人下毒了,朕还顾什么龙体!”朱厚照迈步就走。
“刘瑾审不出来的,朕来审!朕倒要看看,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偏殿离皇后寝宫不过百米,此刻外围被锦衣卫围得水泄不通,东厂的番子守在殿门两侧,手里的刑具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刘瑾和陆炳正站在殿外等候,见朱厚照过来,连忙躬身行礼。
“陛下!”
“人呢?”朱厚照直奔主题,脚步没停。
“回皇爷,三个嫌疑人都在殿内候着,分开关在三个隔间,没敢让他们碰面!”刘瑾连忙引路。
偏殿被临时隔成了四个小间,中间是审讯的主位,两侧三个隔间各关着一人。
朱厚照走到主位坐下,龙椅刚放稳,就沉声道。
“把人都带过来!一起审!”
“遵令!”陆炳挥手示意,锦衣卫立刻将三个嫌疑人从隔间带了出来。
第一个是宫女翠儿,不过十六七岁,穿着淡绿色宫装,头发都吓得散了,走路跌跌撞撞,一进殿就 “噗通” 跪倒在地,浑身发抖。
第二个是太监小禄子,三十多岁,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眼神躲闪,双手紧紧攥着,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第三个是厨师王厨师,五十多岁,满脸褶子,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嘴里喊着 “陛下饶命,臣冤枉啊!”
朱厚照的目光缓缓扫过三人,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
“翠儿,你先说。今早给皇后送的冰糖炖梨,碗底的毒素是怎么回事?”
翠儿吓得哭出声来,断断续续道。
“回…… 回陛下,奴婢…… 奴婢不知道啊!那冰糖炖梨是御膳房送来的,奴婢只是…… 只是端给皇后娘娘,中途没敢碰过碗里的东西,浣衣局的姐姐们都能给奴婢作证!”
“哦?”朱厚照看向刘瑾。
“查了吗?”
刘瑾躬身道。
“回皇爷,查了,翠儿送完梨就去了浣衣局,和五个宫女一起浆洗衣物,直到皇后晕倒才被叫来,中途确实没离开过众人视线。”
朱厚照点点头,转向王厨师。
“王厨师,你的安胎粥里,怎么会有草乌?”
王厨师磕头更猛了,额头都磕出了血。
“陛下!臣冤枉啊!那草乌不是臣放的!臣做安胎粥的药材都是太医院给的,有清单为证!今早小禄子来取粥的时候,说娘娘最近睡不好,要加点‘安神的药材’,臣没敢答应,他就自己伸手往粥里撒了点东西,臣当时没看清是什么,现在想来,肯定是他撒的草乌!”
“你胡说!”小禄子突然开口,声音尖利。
“我什么时候给你加药材了?明明是你自己熬粥的时候加的!我只是传膳的,怎么会有草乌这种剧毒!”
“就是你加的!”王厨师怒吼道。
“当时御膳房的小李子也看见了!你敢说你没碰过粥锅?”
“陛下!臣可以作证!”刘瑾连忙道。
“御膳房的小李子确实说,今早小禄子取粥时,确实伸手进过食盒,只是动作太快,没看清拿了什么!”
朱厚照的眼神落在小禄子身上,语气陡然变冷。
“小禄子,王厨师说的是真的?你往粥里加了东西?”
小禄子浑身一颤,连忙磕头。
“陛下!奴婢没有!奴婢冤枉!是王厨师陷害奴婢!他自己加了毒,想推到奴婢身上!”
“冤枉?”朱厚照冷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
“朕问你,你袖口的暗红色药粉,是怎么回事?刘瑾的人查了,和碗底、粥里的毒素成分一模一样!”
小禄子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朱厚照拿起桌上的一份卷宗,扔在小禄子面前。
“这是你的供词!你说今早从御膳房到寝宫,用了两刻钟,可御膳房到寝宫不过一炷香的路程,你多出来的一刻钟,去了哪里?”
小禄子的身体开始发抖,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朱厚照的声音放缓了些,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是谁让你下的毒?用的什么毒?只要你如实招供,朕答应你,只处置你一个人,你的家人、族人,朕绝不牵连!”
“可要是你敢隐瞒,”朱厚照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彻骨的寒意。
“刘瑾,把东厂的‘拶指’‘烙铁’都拿出来!让他尝尝诏狱的滋味!朕再下旨,把你的九族全部抓起来,男的充军,女的没入教坊司!让他们世世代代都为你赎罪!”
刘瑾立刻挥手,两名东厂番子提着刑具上前,烧红的烙铁冒着青烟,拶指的铁刺闪着寒光,吓得翠儿和王厨师都闭上了眼睛。
小禄子看着刑具,又想起自己的家人,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 “哇” 的一声哭出来,连连磕头。
“陛下!奴婢招!奴婢全都招!”
朱厚照抬手示意番子退下,冷声道。
“说!谁让你干的?用的什么毒?”
小禄子咽了口唾沫,声音颤抖着。
“是…… 是‘麝香’!不过奴婢…… 奴婢不懂药性,本来想加三钱,结果手抖,只加了三分,还掺了点甘草,想着能瞒过去……”
“麝香?”朱厚照的眼神一沉 —— 麝香是剧毒,三分剂量虽不足以致命,却也足以让人晕倒,难怪皇后会昏迷。
“是谁让你加的?”朱厚照追问,声音里带着杀气。
小禄子的身体抖得像筛糠,头埋在地上,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是…… 是邵太妃…… 是邵太妃让奴婢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