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杨府的书房内,灯火通明,药味与墨香奇异地混合着。杨士奇披着厚裘,靠在太师椅上,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愈发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

他面前的书桌上,摆放着几柄从西山缴获的制式腰刀,刀身上还沾着些许已经干涸的血迹和泥污。冰冷、坚硬,无声地诉说着背后的阴谋与杀机。于谦站在一旁,手臂简单包扎着,详细禀报着鹰嘴崖之战的经过,尤其是赵王府死士杀人灭口和那俘虏骑手的供词。

“……那俘虏起初还嘴硬,但见识了赵王府灭口的狠辣手段,心防已破。他供认,是受黄俨心腹指使,负责将这批兵器运往京西的一处赵王别院。这样的运输,近两个月已有三次。”于谦的声音因疲惫和激动而略带沙哑。

杨士奇伸出微颤的手,拿起一柄腰刀,指尖拂过冰冷的刃口。私铸、运输、灭口、赵王别院……一条完整的链条,已然清晰。人证(俘虏、猎户)、物证(腰刀、账册)俱在,虽仍无法直接证明汉王参与,但赵王、黄俨、纪纲(通过账册关联及死士行动)卷入其中,已是铁证如山!

“好!于谦,你和兄弟们辛苦了!折损的弟兄,厚加抚恤,伤者全力救治。”杨士奇放下腰刀,语气沉痛而坚定,“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痒意,目光灼灼地看向于谦:“事不宜迟,必须立刻发动!若等赵王、黄俨反应过来,销毁其他证据,反咬一口,我们便前功尽弃!”

“大人,我们该如何做?直接上奏?”于谦问道。

“不,不能按常例走通政司。”杨士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黄俨在司礼监,寻常奏章很可能被他截留或篡改。我们必须绕开他,直呈御前!”

他沉吟片刻,迅速做出部署:

“于谦,你立刻将猎户、俘虏分开秘密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触!缴获的兵器和那本账册,由你亲自保管。”

“周老吏,你速去请杨溥(假设已因之前风波释放)、金幼孜(假设已回归东宫阵营)过府,要隐秘!”

“另外,想办法递消息给海寿公公,只说四个字:‘西山有变’。” 这是提醒海寿,也是借他之口,确保陛下能第一时间从不同渠道得知风声。

众人领命,各自匆匆离去。

不到一个时辰,杨溥和金幼孜便趁着夜色悄然抵达杨府。二人看到书桌上的腰刀和听完于谦的简述,皆是大惊失色。

“赵王……他怎敢如此!”杨溥气得浑身发抖。

“黄俨、纪纲……这帮蠹虫!竟与藩王勾结至此!”金幼孜亦是怒不可遏。

“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杨士奇打断他们,语气急促而冷静,“我们必须立刻联名上一道密疏,将西山私铸工坊、运输队被截、赵王府死士灭口、黄俨账册、通州官仓线索,所有证据链条,原原本本,呈报陛下!请求陛下即刻下令,查封赵王别院,捉拿黄俨,彻查此案!”

“联名上疏,目标太大,是否……”杨溥略有迟疑。

“正因为联名,才显得事态严重,不容轻忽!”杨士奇斩钉截铁,“陛下或许会疑心我们结党,但面对如此确凿的谋逆证据,他更会震怒于藩王与内宦的勾结!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他看向金幼孜:“幼孜,你文笔迅捷,由你执笔,我与维喆(杨溥)共同参详,务必字斟句酌,证据确凿,情理分明!”

“好!”金幼孜不再犹豫,立刻铺纸研墨。

三人就在这烛光摇曳的书房内,字字推敲,句句斟酌,将连日来查到的惊天内幕,化作一道言辞恳切、证据链清晰的密疏。杨士奇虽病体难支,但思路异常清晰,不时指出关键。

密疏写成,已是后半夜。杨士奇取出自己的阁臣印信,郑重盖下。杨溥、金幼孜亦依次用印。

“如何呈送?”杨溥问道。如何绕过司礼监,直达天听,是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杨士奇看向于谦:“于谦,你亲自带人,持此密疏及一柄腰刀为证,明日清晨,守在陛下每日必经的西苑宫门外!待陛下驾临时,不惜一切代价,拦驾直呈!记住,除非见到陛下本人,否则密疏绝不离手!”

这是极其冒险的一步,近乎“闯宫”,但也是目前唯一能确保密疏不被中途截留的办法。

“卑职领命!定不辱命!”于谦单膝跪地,双手接过那封重若千钧的密疏和那柄作为物证的腰刀。

杨士奇扶着他站起来,紧紧握了一下他的手臂,一切尽在不言中。

于谦转身,融入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

杨士奇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杨溥和金幼孜也面带忧色,留在府中等待消息。

窗外,天色微熹,京城还在沉睡。但杨士奇知道,当太阳升起时,一场席卷朝堂的惊天风暴,将不可避免地降临。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老妻连忙端上汤药。他接过药碗,手依然很稳。

所有的棋子都已落下,所有的牌都已亮出。现在,只等那位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帝王,做出最终的裁决。

是雷霆震怒,清洗朝堂?还是……为了皇室体面,再次隐忍,甚至牺牲掉他们这些“多事”的臣子?

杨士奇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已经做了身为臣子、身为太子师友所能做的一切。

他慢慢饮下苦涩的药汁,等待着,那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图穷匕见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