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冬塘守趣：竹篓里的四季约
第一场雪落得悄无声息，清晨推开窗时，塘面已结了层薄冰，把秋日常飘银杏叶的水面封成了一块透明的玉。小宇抱着那只装过春船、夏网、秋盘的旧竹篓出门，竹篓把手处的竹篾已被摸得发亮，篓底还垫着去年秋天采的干菱叶——那是阿瑶特意留着的，说冬天能给竹器挡寒气。
走到塘边，雪粒子还在飘，落在竹篓上簌簌响。小宇蹲下身，扒开岸边的积雪，露出三根细竹篾插成的小三角——这是去年冬天和大家一起做的记号，下面埋着春日玻璃珠和秋日菱角。他小心地用树枝拨开冻土，指尖先触到了玻璃珠的凉，珠身裹着层薄冰，阳光下泛着冷光；再往下挖，那颗带刻痕的菱角也露了出来，外壳硬邦邦的，却没半点损坏。“还好没被冻裂。”小宇把两件东西放进竹篓，又从背包里掏出新削的竹片，在记号旁补插了两根——今年要多做个标记，免得开春找不到。
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时，小虎扛着一捆新竹篾跑过来，竹篾上沾着的雪沫子落在地上，印出小小的坑。“去年说的竹冰车，今天终于能编了！”小虎把竹篾放在雪地上，掏出竹刀削去竹节，“你看这竹篾，我选的是腊月里砍的青竹，比夏天的更结实，滑在冰上不容易断。”小宇赶紧从竹篓里翻出夏日里编渔网剩下的棉线：“用这个绑，去年加固竹船帆杆就靠它，缠三圈打个结，保准稳。”
正说着，阿瑶和朵朵也来了，两人手里各拎着布包。阿瑶打开包，里面是缝了棉絮的布垫：“给冰车铺个垫子，去年坐竹船时你说竹篾硌腿，冬天更得垫软点。”朵朵则掏出个布口袋，倒出几颗晒干的野山楂：“这是秋天竹盘里剩下的，冻了之后更甜，编累了能当零嘴。”四人围着雪地上的竹篾忙活起来，小虎负责搭冰车框架，把三根粗竹篾架成三角形；阿瑶往竹篾缝隙里塞棉絮，布垫铺上去正好卡住；小宇用棉线把竹篾接头处缠紧，每缠一圈都扯扯看是否牢固；朵朵则蹲在旁边，把野山楂放在竹篓盖上，时不时递颗给大家。
冰车编到一半，小虎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掏出半截竹渔网：“去年夏天没编完的网，今天正好补一补。”他把渔网铺在雪地上，竹篾上的冰碴子融化成水珠，晕开小小的湿痕。“你看这处破洞，去年捞小鱼时勾到菱角藤弄的。”小虎指着渔网一角，阿瑶立刻接过他递来的细竹丝：“跟编秋盘时的手法一样，先穿横篾再绕竖篾，这样补得看不见痕迹。”朵朵则找出春日里粘过菱叶芽的湿泥——她特意用保温杯装着，没冻成块——往竹丝接头处抹了点：“去年粘船舷菱叶就靠它，干了之后比棉线还牢。”
雪停时，竹冰车终于编好了。小虎先坐上去试了试，脚蹬着冰面，竹冰车顺着薄冰滑出去，竹篾擦过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像在跟春日竹船划过水波的“哗啦”声呼应。“明年春天冰化了，咱们就把冰车拆了，竹篾还能编新的竹船。”小虎滑到塘中央，朝岸边喊，声音裹着雪气，格外清亮。阿瑶笑着把那颗秋日菱角抛给他：“把这个藏在冰车缝里，明年拆的时候找见，就知道今年冬天咱们来过。”
暮色渐浓时，雪又开始飘。孩子们把竹冰车、补好的渔网、玻璃珠和菱角都放进旧竹篓，阿瑶还把剩下的干菱叶铺在上面，免得物件碰撞。往回走时，竹篓沉甸甸的，晃起来能听见竹器碰撞的轻响——那是春船的竹篾、夏网的竹丝、秋盘的竹边、冬车的竹架，混着雪粒的簌簌声，像一整个四季都在里面说话。
小宇走在最前面，怀里抱着竹篓，雪落在脸颊上凉凉的。他忽然想起去年春天在塘边编竹船时，阿瑶说“每个竹器里都藏着时光”，现在才真正懂——这只竹篓里装的哪里是物件，分明是他们一起在春塘看帆、夏塘捞鱼、秋塘拾果、冬塘编车的日子。明年春天再打开竹篓时，玻璃珠会映出菱叶的绿，菱角会带着冰融的湿，而那些竹篾，会把四季的约定，再缠进新的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