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陈屿靠着门板站了很久,直到厨房飘来炒菜的香气。

他低头看着袋子里剩下的砂糖橘,橙黄的表皮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很安静。

客厅传来电视新闻的背景音,父亲陈锋的脚步声在厨房和餐厅之间走动。

一切都平常得让人恍惚。

小屿,橘子买回来了?母亲方苏然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洗洗手准备吃饭。

陈屿应了声,把砂糖橘放在餐桌上。塑料袋子发出窸窣的轻响。

他走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冷水冲过手指时,楼梯口那个蜷缩的影子又在眼前晃了一下。

带着淤青的手臂,破旧的衣服下摆,还有那个转瞬即逝的笑。

饭桌上父母聊着厂里的闲话。陈屿埋头扒饭,米粒在嘴里没什么味道。

他想起前世最后看到的场景——挡风玻璃蛛网般裂开,苏晚晚沾着血的手抓着他的胳膊,哭喊声和雨声混在一起。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怎么了?菜不合胃口?方苏然给他夹了块排骨。

陈屿摇头,妈,隔壁苏家...

话没说完就听见楼上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饭桌突然安静下来。方苏然和陈锋交换了个眼神,两人都放下碗筷。

楼上女人的尖叫声像指甲刮过铁皮:赔钱货!都是你害的!

陈屿看见父亲皱了皱眉,母亲轻轻叹了口气。

老苏媳妇又犯病了。

陈锋起身关掉电视,屋里的安静让楼上的咒骂声更清晰了。

方苏然把陈屿的碗往他面前推了推:吃饭吧

但谁都没动筷子。陈屿听着那些恶毒的诅咒砸在头顶的地板上,想起刚才苏晚晚手臂上结痂的伤。

原来那些伤痕是湿的,还带着温度。

第二天陈屿背着书包出门时,脚步在楼梯口顿了顿。

水泥地上很干净,昨夜那袋砂糖橘不见了,只留下几点深色水渍。

他抬头看向通往三楼的台阶,拐角处空荡荡的。

学校还是记忆里的样子,掉漆的铁门,班主任领他进教室时,陈屿一眼就看见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苏晚晚缩在宽大的校服里,额头贴着玻璃,手指在起雾的窗上画圈。

她旁边的座位是空的。

陈屿同学刚从子弟小学转来,班主任敲敲讲台,大家多照顾新同学。

教室里响起稀拉的掌声。陈屿走向那个空座位时,感觉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

他拉开椅子,塑料腿刮过水泥地。

旁边的人几不可察地抖了下,窗上的手指印糊成一团。

数学课讲到分数时,陈屿余光瞥见她在草稿纸上涂抹。

铅笔尖很用力,几乎划破纸张。下课铃刚响,两个男生追打着撞到苏晚晚的课桌,铅笔盒哐当摔在地上。

断掉的铅笔芯滚到陈屿脚边

扫把星!撞人的男生做了个鬼脸跑开。

苏晚晚蹲下去捡文具盒,头发垂下来盖住脸。

陈屿看见她手腕上有道新划痕,边缘还肿着,他弯腰捡起脚边的铅笔芯,放在她桌角。

她的动作停住了。沾着灰的铅笔芯躺在阳光里,细小的石墨颗粒闪着光。

陈屿转过头去收拾书包,听见很轻的吸气声。

再抬眼时,铅笔芯已经不见了

放学时下起小雨。

陈屿在车棚找到自己的二八杠,抬头看见苏晚晚抱着书包站在屋檐下。

雨幕把她罩在灰蒙蒙的格子里,像被水洇开的铅笔画。

她望着积水的路面,没穿雨鞋的脚往后缩了缩。

小屿!母亲的声音从校门口传来。方苏然举着伞朝他挥手,另一只手里拎着菜篮子。

陈屿离开时又回头看了一眼。屋檐下的人影更淡了,湿漉漉的刘海贴在额头上。

晚饭后方苏然在织毛衣,电视里播着连续剧。

陈屿剥开砂糖橘,清甜的味道散在空气里。他掰下一瓣递过去:妈,苏家那个...

晚晚啊......方苏然接过橘子叹了口气

她妈今天又闹到居委会了。非说孩子偷钱,王主任去劝还被泼了盆水。

毛线针在灯光下交错。陈屿想起教室窗上的雾气,那些被抹开的圆圈。

她爸呢?

在牢里蹲着呢。喝醉了把人捅成重伤,还赌博,然后判了十年。毛线球滚到地上,方苏然弯腰去捡

那孩子在楼下躲过几次,有一次还在我们家门口呢,你忘了?有回冬天还穿着单衣...

陈屿没忘,前世的他只会嫌邻居吵闹,关紧门窗把电视剧音量调大。

而昨夜楼梯拐角的身影和十多年后雨夜里的哭喊突然重叠起来,清晰得让他喉咙发紧。

他摊开手掌,砂糖橘的汁水在指纹间发黏。

夜里又下雨了。陈屿被雷声惊醒时,听见楼道里有细微的动静。

他掀开窗帘一角,昏黄的路灯照亮单元门口。苏晚晚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湿透的头发贴在颈间,薄外套紧贴着背脊。

雨点砸在水洼里,溅湿了她的裤脚。

陈屿在窗前站了很久,冰箱里放着昨天买的砂糖橘,塑料袋在冷气里窸窣作响。

他拉开冰箱门时,看见自己小小的手掌在冷光下泛白。

楼梯间的声控灯坏了。陈屿扶着冰凉的扶手往下走,拖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很闷。

单元门口的身影缩了一下,但没有回头,他把装着橘子的小碗放在离她两阶远的地方,碗底碰到地面时发出轻响。

雨还在下。陈屿转身时瞥见她侧过脸,路灯照亮她颧骨上的青紫。

碗里金黄的橘子沾着水珠,像落在泥地里的星星。

回到房间时,窗帘还在晃动。

陈屿躺在床上听雨声,厨房传来冰箱门关上的轻响

过了会儿,楼道里响起很轻的脚步声,一级,两级,消失在通往三楼的黑暗里。

他摊开手掌,指尖还留着冰箱的冷气。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陈屿望着天花板上摇晃的树影,想起苏晚晚课本下露出的画稿一角。

潦草的线条纠缠成团,像被雨淋湿的蜘蛛网。

他把脸埋进枕头。明天上学时,那个靠窗的座位会有人画新的圆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