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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画师惊劫 > 第87章 真定府夜宴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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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李罡所指的路径,江疏影果然在三十里外见到了一处悬挂着“忠义茶”幌子的简陋棚户。几个精悍的汉子在棚外或坐或立,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过往行人。江疏影报了李罡的名号,那几人神色稍缓,并未过多盘问,只给她指了通往磁州的官道,并提醒她日落前务必赶到下一个市镇。

一路无话,她终于在次日晌午时分,抵达了磁州治所——滏阳县。磁州不愧是以窑业闻名之地,还未进城,便看到远处山麓间林立着无数窑口,粗大的烟囱冒着滚滚浓烟,将天空染成一片灰蒙蒙的颜色。空气中弥漫着煤炭燃烧和瓷土特有的气息。城内外车马辚辚,多是运送瓷土、煤炭和成瓷的车辆,商贸显得比其他地方繁盛许多。

江疏影无暇欣赏这“千里彭城,日进斗金”的盛况,她牵着马,在城中略作打听,便找到了位于城西、毗邻滏阳河的彭城镇。这里是磁州窑的核心区域,窑厂密布,作坊鳞次栉比,敲击瓷坯的叮当声不绝于耳。

她按照玄明道长的指示,寻找那位名叫“赵一手”的老窑工。几经周折,在一处看起来颇为古旧、门庭冷落的小窑厂后院,她见到了此人。

赵一手是个干瘦矮小的老头,驼背得很厉害,脸上布满窑火熏烤的皱纹与黑灰,一双手却异常稳定粗大,指节突出,布满老茧和烫伤的疤痕,正专注地给一个半人高的瓷瓶胚胎上釉。听闻江疏影来意,他头也没抬,直到江疏影将那个看似普通的陶罐轻轻放在他手边的坯架上。

老头的手顿住了。他缓缓抬起头,混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锐利的光芒,仔细打量了江疏影一番,又伸出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极其小心地捧起那个陶罐,摩挲着罐身,仿佛在感受着什么。片刻,他放下陶罐,声音沙哑低沉:“东西带来了?”

江疏影会意,从怀中取出那枚“雀符”。

看到雀符,赵一手的身形似乎更佝偻了一些,他长长叹了口气,带着无尽的沧桑:“二十年了……终于还是等到了。姑娘随我来。”他放下手中的活计,引着江疏影走进后院一间堆满瓷土、工具和废弃瓷器的昏暗小屋。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赵一手点燃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他沟壑纵横的脸。“老道……他还好吗?”

“玄明道长一切安好,已将往事告知于我。”江疏影答道。

赵一手点了点头,没有多问玄明的情况,而是直入主题:“飞雀营散了,但线没断。老朽守着这窑火,也守着这条线。北面的消息,偶尔还能通过瓷器送过来一些。姑娘此来,需要什么?”

江疏影心中一定,看来这条线确实还在运作。她沉吟片刻,道:“我需要了解大都近期动向,尤其是蒙古权贵内部的纷争,以及……‘拂林院’的活动情况。”她没有直接提及边防舆图,这是她的核心任务,必须极度谨慎。

赵一手浑浊的眼睛看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她的有所保留,但并未点破,只是道:“大都……最近是不太平。真金太子与中书省那帮汉法派,跟以奥都剌合蛮为首的回国(色目)理财派斗得厉害。至于‘拂林院’……”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他们的触角伸得很长,不仅在燕京,在各路州府也安插了不少人手,据说最近有一位院使级别的人物,秘密南下了,目的地……可能就是真定府。”

真定府!江疏影心中凛然。真定是河北重镇,蒙古汉军世侯史天泽的根基所在,也是南下中原的咽喉要道。一位“拂林院”的院使秘密前往,所为何事?

“可知所为何事?”江疏影追问。

赵一手摇了摇头:“具体不明。但真定总管史天泽近日广发请柬,邀集河北名流,将于明晚在府中设宴,据说连蒙古宗王也派人前来。这宴席,恐怕不简单。”他走到墙角,挪开几个废瓷罐,从墙洞暗格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烧制精美的白地黑花梅瓶,递给江疏影,“这里面,有我们的人近期收集到的一些零散消息,关于大都权贵和真定情况的,或许对姑娘有用。解读之法,与这陶罐底部的暗纹对应即可。”

江疏影郑重接过梅瓶,入手温润,瓶身绘着简洁却富有生意的缠枝牡丹纹,任谁也看不出这竟是一件传递情报的密器。

“多谢赵老!”

“不必言谢。持雀符者,便是主君。”赵一手神色肃穆,“姑娘此行凶险,万事小心。若有急事,可到城东‘陈家瓷行’,找陈掌柜,出示此罐,他自会设法相助。”

离开彭城镇那间僻静的小院,江疏影心情沉重而又带着一丝收获的振奋。父亲留下的线,果然非同小可,不仅提供了情报渠道,更指向了真定府这个新的风暴眼。

她必须去真定府一趟。不仅是为了探查“拂林院”院使的动向,更是因为,如此重要的宴会,或许也是获取边防舆图相关线索的绝佳机会。使团的下一个主要停留点也正是真定府,她需尽快与使团汇合,借机潜入宴会。

她快马加鞭,终于在真定府夜宴开始前的傍晚,追上了使团。巴特尔千户对她按时归队并未多言,倒是副使张文谦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而通译忽伦则热情地迎上来,告知她今晚史总管设宴,使团主要人员均需出席。

夜幕降临,真定总管府邸灯火通明,车马盈门。府邸建筑兼具汉式格局与蒙古装饰,显得气派非凡。巴特尔千户、张文谦带着江疏影、忽伦等几名随员步入宴会大厅。

厅内早已觥筹交错,热闹非凡。主位上端坐着一位身穿蒙古官服、面容儒雅中带着威严的中年男子,正是真定汉军万户、河南等路宣抚使史天泽。他身旁坐着几位蒙古将领和文官,其中一人引起了江疏影的特别注意。

那人约莫四十岁上下,面容阴鸷,鼻梁高挺,眼窝深陷,穿着一身质料华贵但款式并非蒙古官服的深色长袍,手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镶嵌着墨玉的戒指。他并未与人高声谈笑,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偶尔与身旁的史天泽低语几句,眼神扫视全场时,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的意味,仿佛毒蛇在打量猎物。

“拂林院……”江疏影心中几乎可以肯定此人的身份。那种气质,与她在金陵交过手的贺平,有几分相似,但更加深沉,更加危险。

史天泽举杯致辞,无非是欢迎蒙古上使、南北和睦之类的套话。宾客们纷纷应和,气氛热烈。江疏影坐在使团席位的中后段,低调地观察着。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烈。舞姬翩翩入场,丝竹悦耳。然而,江疏影敏锐地察觉到,有几道不善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南宋使团这边,尤其是副使张文谦。

就在这时,一名侍从端着酒壶,看似要为张文谦斟酒,脚下却突然一个趔趄,整壶酒眼看就要泼在张文谦身上!电光火石之间,江疏影注意到那侍从的手腕极其稳定,那不像是意外失足,更像是刻意为之!而且,酒壶倾斜的角度,并非完全朝向张文谦,更像是要借机靠近他身旁的食案!

张文谦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身体下意识地后仰。

千钧一发之际,坐在江疏影身旁的忽伦突然动了!他仿佛不经意地伸了个懒腰,手臂恰好在那侍持壶的手腕上轻轻一碰!

“啪!”酒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酒液四溅。

“混账东西!毛手毛脚,惊扰了贵客!”史天泽脸色一沉,呵斥道。立刻有护卫上前,将那连连告罪的侍从拖了下去。

一场小小的风波似乎就此平息。宾客们继续谈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但江疏影的心却沉了下去。她看得分明,忽伦那看似随意的一碰,力道和角度都拿捏得极准,恰好阻止了那侍从的动作!而且,在酒壶摔碎的瞬间,她看到那疑似“拂林院”院使的阴鸷男子,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冰冷的笑意。

这不是意外。这是一场试探,或者……是一场未成功的刺杀前奏。目标,很可能就是副使张文谦!而忽伦,他出手阻止,是巧合,还是……他知道了什么?

宴会依旧在继续,丝竹悠扬,舞影婆娑。但在这片繁华似锦、宾主尽欢的表象之下,冰冷的杀机如同暗流,在灯火阑珊处无声涌动。江疏影握紧了酒杯,感觉这真定府的夜,格外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