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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画师惊劫 > 第82章 北渡黄河冰塞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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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卷地,吹过苍茫的原野,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万千冤魂的呜咽。天色是沉郁的铅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宽阔的黄河河床展现在眼前,往日奔腾咆哮的“浊浪”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望不到边的冰封世界。冰层并非光滑如镜,而是呈现出一种浑浊的、布满裂痕与积雪的灰白色,仿佛一条被冻僵的巨龙尸骸,横亘在苍茫大地之上。

江疏影勒马驻足,望着这片冰河,心头像是也被这寒意浸透,沉甸甸的。她穿着一身厚实的青色棉袍,外罩防风的羊皮坎肩,头上戴着遮风的暖帽,打扮与寻常北地行路的男子无异。只是那过于清秀的眉眼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忧色与疲惫。

离开“墟”已经半月有余。

那日,陆沉舟被送入“墟”中秘地,借助“寒玉床”与首座的内力疗伤,性命虽暂时无虞,但沉疴难起,非短期能够痊愈。阿阮自愿留下,一面精进医术,一面照料。分别时,陆沉舟尚在昏睡,她只来得及看到他苍白如纸的侧脸,以及紧蹙的眉头,仿佛在睡梦中依旧与无形的敌人搏杀。

“北上,入大都,取得蒙古边防舆图。”首座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此图关乎未来数年两国战守大势,比盟书名单,更具实效。蛰龙司在北地的网络受损严重,我们需要新的眼睛。疏影,你已证明自己的能力,此番,你并非孤身一人,‘水纹’会为你提供必要的协助,但最终,要靠你自己。”

她成了新的“执砚者”,却被赋予了更凶险的任务。孤身北上,深入龙潭虎穴。

此刻,她并非独行。身旁是迤逦而行的蒙古使团车队。使团正使,是蒙古宗王口温不花麾下的一名千户,名叫巴特尔,性情粗豪。副使则是汉人儒士打扮,名叫张文谦,目光闪烁,心思难测。她混迹其中,凭借的是首座安排的“身份”——一名投靠蒙古、欲借此机会北上寻亲的江南落魄书生“江影”。这个身份经得起查证,却也让她时刻处于监视之下。

“江先生,看傻眼了?”一个略带讥诮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使团中的一名通译,叫忽伦,是个精瘦的蒙古汉子,汉话说得流利,眼神里总带着几分对南人的轻视。“你们南人没见过这等场面吧?这黄河,在我们草原雄鹰眼里,一道冰坎而已,踏过去便是!”

江疏影收回目光,微微欠身,语气平淡无波:“确是大开眼界,天地之威,非人力可及。”

忽伦哼了一声,似乎对她的平静反应有些失望,打马向前,去催促队伍了。

使团开始准备渡河。河面冰层厚实,足以承载车马,但冰上积雪下暗藏着无数危机——冰裂缝、气孔,以及某些区域因水流冲击而变薄的“清沟”。经验丰富的向导在前方探路,用长杆不断敲击冰面,凭借回声判断冰层厚度。车队排成长列,马匹蹄上包了防滑的草毡,车轮也用绳索缠绕,小心翼翼地跟在向导身后,碾过冰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江疏影策马跟在队伍中段,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白茫茫的冰河之上,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支渺小的队伍在艰难移动。寒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她将暖帽又往下拉了拉,手指在袖中下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物事——那是陆沉舟昏迷前,星槎先生转交给她的半枚残损玉印。另一半,应在陆沉舟身上。这玉印,是“执剑人”与“执砚者”的信物,也是她此刻内心深处唯一的暖意与支撑。

“稳住!都跟紧了!”巴特尔千户粗犷的嗓音在风中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行至河心,风力更劲,卷起地上的雪沫,打得人睁不开眼。就在这时,侧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是马匹凄厉的嘶鸣和冰层碎裂的“咔嚓”声!

“不好!是清沟!有人掉下去了!”队伍一阵骚动。

江疏影心头一紧,循声望去。只见一辆装载物资的马车前半部分已然陷落,冰窟窿里黑色的河水翻涌,冰冷刺骨的气息扑面而来。驾车的车夫和两匹马正在冰水中拼命挣扎,发出绝望的呼喊。周围的兵士试图上前营救,但冰层在不断开裂,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嘎”声,让人不敢靠近。

混乱中,江疏影的目光却捕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细节。那辆马车陷落的位置,并非向导探出的主路,而是稍微偏离了一些。而且,在马车陷落前的一瞬,她似乎看到驾车的车夫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向后缩身的动作,仿佛……早有准备?

是意外,还是……灭口?或者是针对使团中某个人的阴谋?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巴特尔千户暴跳如雷,大声呵斥着向导和兵士。副使张文谦眉头紧锁,远远看着,并未上前。而那个通译忽伦,眼神闪烁,在混乱的人群中扫视,最后,目光似乎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

落水的人和马很快就被冰冷的河水吞噬,没了声息。冰窟窿像一张黑色的巨口,嘲弄着生命的脆弱。队伍被迫停下,气氛变得更加凝重压抑。

最终,在牺牲了那辆马车和其上的部分物资后,向导重新探明道路,队伍再次缓慢前行。只是每个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更厚的阴影。

当马蹄终于踏上黄河北岸坚实的土地时,许多人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回首望去,冰封的黄河依旧死寂地横卧在那里,仿佛刚才吞噬生命的一幕从未发生。

江疏影最后看了一眼那苍茫的冰河,勒转马头,跟上队伍。

前路,是更加未知的北地。她怀中的玉印冰凉,而她的眼神,却比这北地的寒风更加冷冽坚定。

她知道,黄河冰塞,仅仅是这场北上行路艰险的开始。真正的风波,还在大都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