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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画师惊劫 > 第175章 龙山河畔调水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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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六和塔上下来,江疏影和李逸之都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被冷汗和夜露浸透。塔顶所见的那片“灯火之海”,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在他们的脑海里,带来持续的、令人窒息的灼痛。

必须尽快与陈宜中等人汇合!两人不敢有丝毫停歇,凭借着李逸之对城外路径略熟一些的优势,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沿着江边的小路,向着约定的盐官镇方向疾行。

江疏影腿上的旧伤和肩头的新伤,在持续的奔波和攀爬后,已然恶化。每一步都牵扯着剧烈的疼痛,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但她只是紧咬着下唇,将呻吟死死压在喉咙里。背后的“破阵子”剑,此刻也仿佛重若千钧,不断提醒着她前方是何等艰巨的局面。

天色微明时,他们终于抵达了盐官镇外。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心头一沉。

小镇一片死寂,不见炊烟,许多房屋都有被劫掠过的痕迹,街上看不到一个行人,只有几条野狗在废墟间穿梭觅食,发出低低的呜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焦糊和腐败的怪异气味。

“这里……像是刚遭过兵灾……”李逸之声音发颤。

江疏影心中一紧,难道陈宜中他们出事了?还是这里已经被蒙古游骑扫荡过?

两人小心翼翼地潜入镇内,按照约定,寻找那座海神庙。庙宇位于镇子边缘,同样破败不堪,门扉洞开,神像倾颓,香案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庙内空无一人。

“陈先生!陈先生!”李逸之忍不住低声呼唤,回应他的只有穿堂而过的风声。

江疏影仔细检查着地面和角落,忽然,她在香案脚下,发现了一小片被撕下的、带着墨迹的布条——正是陈宜中那面“抗元”义旗的一角!上面还用炭灰潦草地画了一个箭头,指向庙后。

“他们来过这里,可能去了后面!”江疏影低声道。

两人立刻转到庙后,只见那里是一片荒废的菜园,杂草丛生。在靠近江堤的一处茂密芦苇丛旁,他们发现了痕迹——几处被踩倒的杂草,以及……几点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血迹!

“有血!”李逸之脸色发白。

江疏影蹲下身,用手指沾了点血迹捻开,神色凝重。“时间不长,他们可能刚离开,或者……”她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可能遭遇了不测。

就在这时,芦苇丛深处,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口哨声,三长两短。

是约定的暗号!

江疏影和李逸之对视一眼,立刻循声钻入芦苇丛。芦苇比人还高,密不透风,他们在其中艰难穿行了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那是一处隐蔽的小小河湾,湾内停着几艘破旧的小渔船,而陈宜中和另外两名学子,正神色紧张地蹲在船边,其中一人手臂上缠着染血的布条。

“陈先生!”李逸之惊喜道。

“江姑娘!李兄!你们总算来了!”陈宜中见到他们,也是松了口气,但随即脸上又布满了忧色,“我们昨夜到此不久,就遇到了一小队蒙古斥候,发生了冲突,王兄受了伤,好不容易才摆脱他们,躲到这里。”

“蒙古斥候已经渗透到这么深的地方了?”江疏影心头更沉。

陈宜中苦涩地点点头:“江口外大军压境,这些小股游骑便四处活动,侦察、破坏,无所不用其极。盐官镇的守军……早就跑光了。”

气氛一时沉闷。前有巨舰封江,后有游骑窥伺,他们这几个人,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几叶浮萍。

“陈先生,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江疏影问道。

陈宜中看向那几艘破渔船,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我们本想由此渡江,前往浙东,但如今江口被锁,这几条小船,根本不可能穿过蒙古人的舰队。而且,听说对岸的情况也很混乱……”

另一名学子愤愤道:“难道我们就只能困死在这里吗?”

江疏影沉默片刻,忽然问道:“陈先生,可知这附近,除了溃散的官兵,是否还有别的力量?比如……龙山水寨?”

她在南下途中,曾听阿阮和太湖义军提起过,钱塘江口一带,除了朝廷水师,还有一些地方豪强和义军自发组织的水寨,凭借对复杂水道的熟悉,进行抵抗。其中,龙山水寨规模较大,寨主据说曾是韩世忠旧部麾下的一个哨官,水性极佳,熟悉江海之情。

“龙山水寨?”陈宜中眼睛一亮,“确实有所耳闻!据说就在上游不远处的龙山湾,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寨主姓梁,人称‘混江龙’,手下有百十条汉子,几十条快船,专与蒙古人作对!姑娘的意思是……?”

“我们去龙山水寨。”江疏影斩钉截铁,“如今朝廷水师畏敌如虎,龟缩不出,想要在江口有所作为,必须借助这些民间力量。而且……”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我们带着蒙古布防舆图和‘海疆巡鉴’的消息,或许能说动他们,联合起来,做点什么。”

舆图和雄令虽被枢密院扣下,但江疏影早已将关键信息牢记于心。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筹码”。

这个提议让绝望的众人重新看到了一丝希望。

事不宜迟,他们立刻动手,将两艘相对完好的渔船推入水中,几人分乘上去,由略通水性的李逸之和那名受伤的学子操桨,沿着江边,逆流向上,小心翼翼地向着龙山湾方向划去。

越是靠近龙山,江面上的气氛越发紧张。偶尔能看到宋军巡江的哨船,但都行色匆匆,远远看到他们这些不明身份的小船,更是警惕地避开,丝毫没有盘查的意思。而蒙古人的大型战舰虽然还未深入江内,但其放出的巡逻快艇,却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不时在江心游弋,逼得江疏影他们不得不紧贴岸边,借助芦苇荡的掩护艰难前行。

途中,他们甚至亲眼目睹了一艘落单的宋军辎重船,被几艘蒙古快艇追上,火箭如蝗,瞬间燃起大火,船上的士兵哭喊着跳江,旋即被湍急的江水吞没。宋军方面,竟无一船来救。

众人看得目眦欲裂,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将悲愤压在心底,更加奋力地划桨。

午后,他们终于抵达了龙山湾。这里水道果然复杂,港汊纵横,芦苇密布,如同迷宫。若非陈宜中早年游历过附近,几乎难以找到正确的水路。

就在他们的渔船驶入一条狭窄水道时,两侧芦苇丛中,猛地窜出四五条梭形快艇,每艇上都站着三五条精悍的汉子,手持鱼叉、弓箭,甚至还有几把锈迹斑斑的腰刀,将他们团团围住。

“什么人?敢闯龙山水寨!”为首一个黑脸膛的汉子厉声喝道,声如洪钟。

陈宜中连忙站起身,拱手道:“诸位好汉请了!我等是临安逃出的太学生,特来投奔梁寨主,共商抗元大计!”

“太学生?”黑脸汉子狐疑地打量着他们这一船伤兵残将,目光尤其在江疏影背后的长剑和她染血的肩头停留了片刻,“抗元?就凭你们这几个书生和一个受伤的女子?”

语气中充满了不信任和轻蔑。

江疏影知道,此时必须拿出足够分量的东西。她上前一步,迎着那汉子审视的目光,朗声道:“这位大哥,我等虽力弱,却带来了蒙古水师在江口外的详细布防图,以及关乎我朝海防命脉的机密!请务必引荐梁寨主!”

“布防图?机密?”黑脸汉子眉头紧锁,显然不太相信。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从水道深处传来:“带他们进来。”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黑脸汉子闻言,立刻收起倨傲之色,恭敬地应了一声:“是,寨主!”

快艇让开水道,示意江疏影他们的渔船跟上。

穿过几重芦苇屏障,眼前豁然开朗。一个规模不小的水寨出现在眼前,依山傍水而建,木栅、箭楼一应俱全,湾内停泊着数十条大小船只,虽然大多破旧,但排列整齐,船上、岸上的汉子们虽然衣衫褴褛,但眼神锐利,透着一股剽悍之气。

在一个简陋的木制码头旁,站着一位年约四旬、面色黝黑、身形精悍的汉子。他穿着一身旧戎服,外罩渔夫蓑衣,腰间挂着一口朴刀,目光如电,正审视着靠岸的江疏影一行人。

此人,便是龙山水寨寨主,“混江龙”梁雄。

江疏影踏上码头,忍着伤痛,挺直脊梁,走到梁雄面前,郑重一礼:“晚辈江疏影,见过梁寨主。”

梁雄的目光在她脸上、伤处以及背后的长剑上扫过,最后定格在她那双清澈却坚韧的眼睛上。

“你说,你带来了蒙古人的布防图?”他开门见山,声音低沉。

“是。”江疏影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他们真正的攻击重点和薄弱环节在哪里。梁寨主,朝廷靠不住,但江口不能丢!我们需要联合起来,给那些鞑子……一个教训!”

她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梁雄及其身后一众水寨汉子心中,荡开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