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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都市言情 > 天地翻覆 > 第72章 中央歌舞团的录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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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歌舞团的排练厅已近午夜,最后一盏顶灯悬在天花板中央,光穿过空气中浮动的尘粒,在地板上投下一圈暖黄的晕。地板是老松木的,被无数双练功鞋磨出深浅不一的划痕,最靠近把杆的那道,是苏媚去年练点翻时,鞋尖反复蹭出来的——那时她刚进团,每天最晚走,对着镜子纠正动作,直到把膝盖磕得青一块紫一块,才敢停下来。

此刻她正扶着把杆做控腿,右腿缓缓向后抬起,脚尖绷成一条直线。练功鞋的胶底在木地板上蹭出细响,鞋尖的帆布磨出了毛边,露出里面的白色棉线,是她用针线补过三次的痕迹。这双鞋陪着她跳完了省舞蹈比赛的《春归》,也陪着她熬过了中央歌舞团复试后的三十个日夜。右腿后侧的肌肉突然抽了一下,是前几天死磕《新生》的旋转动作弄的,当时疼得她蹲在地上冒冷汗,却只歇了十分钟就又站起来——她怕一停,那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底气就散了。

“苏媚!楼下传达室有你北京来的快递,邮政的!”值班阿姨的声音从门口飘进来,带着点刻意压低的雀跃,尾音还没落地,就被排练厅的回声裹住。苏媚的手猛地从把杆上滑下来,指尖蹭过把杆上的防滑纹,留下一道浅白的印。她手里的舞扇“啪”地砸在地板上,扇面上绣的玉兰花瓣颤了颤,是她前几天特意补绣的——那时她总觉得,多做点什么,运气就能好一点。

她没顾上捡舞扇,赤着脚往楼下跑。练功服的裤脚扫过脚踝,带着排练时的汗味,却没觉得黏腻。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了又暗,每一步踩下去,冰凉的瓷砖都透过脚心往上窜,却冲不散胸口的热。跑到三楼转角时,她差点撞在扶手上,手撑住栏杆的瞬间,摸到栏杆上的锈迹——这栏杆她摸了无数次,每次练完舞累得走不动,都是扶着它慢慢下楼,现在却觉得浑身是劲。

传达室的玻璃窗里,值班阿姨正坐在藤椅上,手里捧着一个米白色的信封。信封右上角印着红色的“中央歌舞团”五个字,宋体端正,像舞台幕布上的烫金标题,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光。阿姨看见她,笑着把信封举起来,指了指封口的火漆印:“我瞅着这印就喜庆,以前邻居家孩子考大学,录取通知书也盖这玩意儿。”

苏媚隔着玻璃敲了敲,手指尖泛着白,连声音都发颤:“刘姨,能……能帮我递出来吗?”

阿姨推开门,把信封递到她手里:“慢点儿拿,别折着。我看你这阵子魂不守舍的,吃饭都想着这事,现在可算熬出头了。”信封的纸有点厚,指尖能摸到里面硬挺的卡片,她抱着信封,像抱着一团烧得暖的炭火,连指尖都热了。

跑回宿舍时,她的心跳得像要撞开肋骨。宿舍里没开灯,只有窗外的路灯透进一缕光,落在书桌上——书桌上摆着一个玻璃相框,里面是她去年省舞蹈比赛的三等奖证书,金边被阳光晒得有些褪色,旁边压着一张皱巴巴的便签,上面是她用红笔写的“中央歌舞团”,笔画被反复描过,有些地方都晕开了。

她摸黑找到台灯,拧到最亮,灯光“啪”地照亮桌面。她把信封放在证书旁边,从抽屉里翻出一把小剪刀——这把剪刀是她刚学跳舞时母亲给买的,用来剪舞蹈服的线头,现在刀刃有点钝,她捏着剪刀,手指抖得厉害,第一次剪封口时,没对准虚线,在信封边缘划了道小口子,像在心上划了一下。

“别急,别急……”她对着自己小声说,深吸一口气,把剪刀重新对准虚线。这次终于剪开了,一张淡蓝色的纸从信封里滑出来,落在桌面上,“中央歌舞团录取通知书”九个字用宋体印在最上方,字的颜色是深靛蓝,下面一行小字写着:“苏媚同志:经专业考核,你已被录取为我团舞蹈演员,请于2012年1月15日前到团部报到。报到时需携带本人身份证、学历证书及近期免冠一寸照片两张。”

苏媚盯着“录取”两个字,看了足足半分钟,才敢伸手去摸。纸页很薄,却像有千斤重,指尖触到“苏媚同志”四个字时,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砸在“报到”两个字上,晕开一小片淡蓝的痕。她赶紧用指腹擦,怕把字晕花,擦完了又笑,眼泪却掉得更凶——她想起三年前,刚进鼎盛艺术团的那天,林晟在办公室里递给她一件红色的演出服,衣服上的亮片晃得她眼晕,林晟说“以后跟着我,少不了你的好处,艺术团的资源都是你的”。

那时候她还抱着“能跳舞就好”的念头,没多想就接了。第一次陪局是在县招待所的包间,她穿着那件红演出服,坐在角落,手里的玻璃杯盛着果汁,却被领导换成了白酒。领导说“苏小姐舞跳得好,酒肯定也能喝”,她捏着酒杯,指尖能摸到杯壁的冰凉,心里却像烧着一团火,最后还是林晟过来打了圆场,说“她还要练舞,我替她喝”。那天晚上她回到宿舍,把演出服脱下来扔在沙发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陌生——她来县城是为了跳舞,不是为了陪酒。

后来县招商会,林晟让她带艺术团表演,还说“市局领导也来,好好表现,以后城南地块的活动还找你”。她跳完《春归》,刚想换衣服,就被林晟拉到酒桌旁,领导的手搭在她腰上,说“苏小姐这腰真软,再陪我喝一杯”。她强忍着没推开,手指掐着掌心,直到指甲嵌进肉里,才借着去洗手间的名义逃出来。回到宿舍,她翻出市歌舞团的面试通知,越想越委屈,把通知撕得粉碎,扔进垃圾桶——她觉得自己太没用,连喜欢的跳舞都要仰人鼻息。

可第二天早上,她又蹲在垃圾桶旁边,把碎片一片一片捡回来。碎片有二十七片,她用胶水一点一点粘,粘到手指都发僵,才勉强拼出完整的通知。她把拼好的通知夹在舞蹈服里,每天练舞前都摸一摸,像在给自己打气——她不想就这么放弃,她还没去过大舞台。

“叮铃铃——”手机在口袋里震起来,屏幕亮着,显示“妈”。苏媚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刚“喂”了一声,声音就哽咽了。

“媚媚?咋了?是不是练舞又受伤了?我昨天还跟你爸说,让你别太累,你就是不听……”母亲的声音带着急意,还混着洗衣机转动的嗡嗡声,她知道母亲总是一边做家务一边等她的电话。

“妈……”苏媚咬着唇,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我考上了……中央歌舞团,录取通知寄来了,让我1月15号去报到。”

电话那头突然静了,只有洗衣机的声音还在响。过了几秒,母亲的哭声传过来,带着点颤抖:“真……真的?没骗妈吧?我就知道你能行!你十二岁那年,为了练一个点翻,把膝盖磕得青一块紫一块,哭着跟我说‘妈,我以后要跳给全国人看’,现在真的做到了!”

苏媚靠在书桌边,听着母亲的哭声,心里又酸又暖。她能想象到母亲此刻的样子——肯定是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抹眼泪,说不定还会把父亲喊过来,让他也听听。果然,没过一会儿,父亲的声音就传过来,带着点沙哑:“媚媚,别光顾着哭,跟爸说说,报到要带啥?爸明天就去给你买新行李箱,再把你小时候的练功服找出来,那可是你第一次上台穿的,带着去北京,沾沾喜气。”

“爸,不用买新箱子,我那箱子还能用……”苏媚笑着说,眼泪却还在掉,“练功服我自己带,还有省赛的证书,我都放在一起。”

挂了电话,苏媚把手机放在桌上,拿起录取通知。她找了块干净的棉布,把通知上的泪痕擦干净,又小心翼翼地抚平边角,然后和省赛证书一起放进玻璃相框里。相框里的两张纸,一张是浅金色的,记录着她在小城的起点;一张是淡蓝色的,指向她在北京的未来。她又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车票——是她去北京复试时买的,硬座,票根上还印着“北京西”三个字,她把车票夹在两张纸中间,轻轻合上相框。

窗外的夜空里,云层散了些,几颗星星露出来,闪着微弱的光。苏媚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冷风灌进来,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摸了摸身上的练功服,口袋里还留着昨天练舞时掉进去的一片玉兰花瓣——是舞扇上掉的,她没舍得扔。

“只要坚持自己的梦想,不放弃,就一定能成功。”她对着窗外轻声说,声音被风吹得飘远,却像一颗种子,落在了心里。楼下的路灯亮着,把她的影子拉在墙上,像一个张开双臂的舞者,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舞台。

第二天一早,苏媚起得格外早。她把录取通知放进贴身的口袋里,抱着相框去了排练厅。王老师已经在那里了,正坐在钢琴前改乐谱,看见她进来,笑着抬了抬头:“今天这么早?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是有好消息了?”

苏媚把相框递过去,声音里还带着点没散的雀跃:“王老师,我考上了,中央歌舞团的录取通知到了。”

王老师放下乐谱,接过相框,手指轻轻拂过“中央歌舞团”五个字,眼里满是欣慰:“我就知道你能行。记得你刚进团时,跳《春归》总找不到情感,我跟你说‘要把自己放进舞里’,现在你不仅放进舞里了,还把舞带到了更大的地方。”她顿了顿,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旧乐谱,“这是我年轻时跳《新生》的乐谱,你拿去,到了北京,要是想改动作,说不定能用得上。”

苏媚接过乐谱,指尖触到泛黄的纸页,心里暖暖的。她抱着乐谱和相框,走到把杆旁,对着镜子做了一个深呼吸——镜子里的姑娘,眼里亮得像有星星,练功服虽然旧了,却挺得笔直。她知道,从收到录取通知的这一刻起,她的舞蹈人生,要翻开新的一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