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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引魂灯’。”单承宴解释道,“中元节习俗,为亡魂引路。”

当袅袅正想感慨古人浪漫,忽觉腰间一紧——

单承宴贴着她耳垂轻声道:“我们也去放一盏。”

“啊?可那是给……”

“给逝者的。”他打断她,眸色在灯火中忽明忽暗,“我想祭奠一个人。”

护城河畔,粼粼水光映着万千河灯,如星子坠入人间。

单承宴蹲下身,指尖轻轻一推,那盏素白的莲花灯便晃悠悠漂向河心。灯芯的火光在夜风中摇曳,映得他眉目深沉。

当袅袅静静看着他的侧脸——

他祭奠的,是那位至死都念着皇帝是“好皇帝”的父亲吧?

她低头点燃自己手中的灯,青烟袅袅升起时,轻声道:“娘亲,愿你来世平安喜乐。”

单承宴转头看她:“给生母的?”

“嗯。”

他忽然凑近,呼吸拂过她耳际:“是哪个当袅袅的生母?”

——他竟然记得。

当袅袅心头一颤,抬眼撞进他探究的目光里。河岸灯笼的红光染上他的衣袍,那双眼却比夜色还深。

她忽然笑了:“曾经的当袅袅。”

话音落下时,心里却默默补了一句:也是现在这个当袅袅的。

毕竟那个被嫡母苛待、最终香消玉殒的少女,又何尝不是她的一部分?

单承宴深深看她一眼,忽然揽住她的肩:“走吧,带你去吃酒酿圆子。”

他不再追问,只是握她的手紧了紧。

当袅袅任由他牵着穿过人群,忽然觉得——

这中元夜的万家灯火里,终于有一盏是专为她而亮的。

侯府正厅,红绸高挂。

当婷婷一袭胭脂色罗裙,跪接圣旨时脖颈扬得笔直,像只骄傲的鹤。聘礼流水般抬进院子,珊瑚屏风、鎏金妆奁、南洋珍珠……件件都衬得她嘴角的笑意愈发矜贵。

“三殿下政务繁忙,特请陛下下旨为聘,也是体面。”她抚过一匹云锦,对周围艳羡的目光很是受用。

角落里,当袅袅默默翻了个白眼。

——忙?那群皇子闲得能蹲在御花园数蚂蚁!单承宴前天还赖在她甜水铺后院,非要用内力给她冰镇酸梅汤呢!

正腹诽着,忽觉袖口被人拽了拽。

“郡主,”珍珠憋着笑递来一张字条,“七殿下让厨房送来的。”

展开一看,狂草力透纸背:

“老三在东宫装哑巴,活像被逼良为娼——晚上带栗子酥来看你。”

“……”

当袅袅差点笑出声,赶紧用团扇掩住嘴角。一抬眼,却见当婷婷正冷飕飕盯着自己。

哦豁,得意忘形了。

东宫,紫藤花架下。

三皇子盯着石桌上的残局,仿佛那黑白棋子能盯出朵花来。

“三哥,”五公主推过一盏雪梨汤,“当小姐的诗才连父皇都夸过,你……”

“抄的。”三皇子突然出声。

太子刚入口的茶喷了出来:“什么?”

“《春江月夜》《塞下曲》……全是抄当袅袅房里的诗稿。”三皇子冷笑,“她连‘床前明月光’都敢署自己的名。”

单承宴正嗑瓜子看戏,闻言差点呛住——好家伙,李白杜甫都遭殃了?

太子尴尬打圆场:“女子无才便是德嘛,再说当婷婷舞跳得……”

“……”这没话说,这真没话说,当婷婷的舞蹈确实好。

但是,那咋了?

五公主扶额,换了个话头:“三哥,圣旨已下,你总不能抗旨吧?”

三皇子继续保持沉默,浑身上下写着“逼婚现场”四个大字。

单承宴忽然有点理解当袅袅的同情了——但转念一想,又酸溜溜地磨牙:这傻子,白捡个媳妇还摆臭脸!换作是我……

他脑海里浮现当袅袅叉腰骂人的模样,忽然觉得:

要是能把她娶回家,锁在屋里天天闹腾,该多好。

侯府后院,桂花簌簌落了一地。

当袅袅正蹑手蹑脚贴着墙根溜达,迎面却撞见盛装华服的当婷婷。

晦气!

她假装没看见,低头加快脚步,却被一声尖细的嗓音钉在原地——

“哟,这不是我们商贾郡主吗?”当婷婷摇着缂丝团扇,胭脂色的裙摆扫过青砖,“整日泡在厨房染一身油烟,也就七皇子不嫌弃……”

当袅袅下意识嗅了嗅袖子——芦荟薄荷香皂的清冽气息明明好闻得很。

忽然福至心灵,她一个箭步凑到当婷婷颈边深嗅一口。

“你干什么!”当婷婷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跳开。

“哎呀呀~”当袅袅眼睛弯成月牙,“姐姐身上这玫瑰香,莫不是云香坊新出的香皂?”

当婷婷僵了一瞬,随即抬高下巴:“算你识货!这可是宫里娘娘都抢着用的稀罕物,像你这种……”

“是是是,我这种粗人哪配用呀~”当袅袅点头如捣蒜,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姐姐快说说,这香皂抹完是不是肤若凝脂?我听说连太子妃都夸……”

果然,当婷婷立刻滔滔不绝炫耀起来,连香皂盒上鎏金雕花都要吹嘘三遍。

——殊不知眼前人正是云香坊幕后东家。

待那孔雀般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当袅袅终于笑出声,冲着空气比了个胜利手势:

“云香坊高端客户群体——成功!”

侯府花厅,八仙桌上的鲍参翅肚突然就不香了。

嫡母正用金勺搅着燕窝羹,嘴角快扬到耳根:“惠妃娘娘昨儿还赏了婷婷一匣子东珠,说是给未来儿媳把玩的……”

侯爷捋须大笑:“三殿下人品贵重,婷婷嫁过去定能……”

“父亲。”当婷婷突然打断,眼风扫向埋头喝汤的当袅袅,“三妹妹的婚事也该相看了吧?只是——”她帕子掩唇轻笑,“听说妹妹早就和七皇子私相授受暗通款曲了呢。”

咔嚓!

当然手里的蟹钳捏碎了。

“胡闹!”侯爷拍案而起,汤碗震得哐当响,“袅袅!可有此事?!”

当袅袅一口冬瓜汤呛在喉咙里:“没…咳咳…没有!”

“大哥与七皇子交好。”当婷婷挑眉,“定然知道的更多吧?”

“你闭嘴!”当然一把拽住妹妹衣袖,转头对父母正色道:“七殿下确实有意求娶,但都是按规矩来的——前日还托我去探皇上口风呢。”

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