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语中的坦诚与一丝脆弱,让当然的心防出现了一丝裂缝。他忍不住侧目,看向身旁的女子。月光透过车窗洒在她精致的侧脸上,带着一种不同于平日明艳的柔和与朦胧。他不得不承认,褪去公主的光环,她本身也是一个聪慧、大胆,甚至有些可爱的女子。
“公主……”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或不合时宜。提醒她身份差距?她显然不在乎。承诺些什么?他给不起。最终,他只是低声道:“公主很好,是微臣……配不上。”
“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身份说了算。”五公主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是我说了算。我觉得你配,你就配。”
当然被她这霸道的宣言噎住,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马车此时已行至宫门附近。当然率先下车,依旧伸手欲扶五公主。
这一次,五公主却没有立刻将手递给他,而是站在车辕上,微微俯身,看着他深邃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当然,我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一时兴起。我看中的人,不会轻易放手。你可以继续躲,但我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说完,她才将手轻轻放入他的掌心,借力下了马车,恢复了一派端庄优雅的姿态,仿佛刚才那个说出近乎“威胁”话语的人不是她一般。
“多谢当将军护送,夜已深,将军请回吧。”她微微颔首,转身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袅袅步入宫门。
当然站在原地,望着那抹消失在朱红宫墙后的倩影,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微凉的触感,耳边回荡着她那句“不会轻易放手”,心中五味杂陈,一片混乱。他第一次发现,这位五公主,比他想象中还要难以招架。
数日后,军营校场。
当然正在指导士兵操练,忽有亲兵来报,说营外有人求见,自称是公主府的人。
当然心头一跳,硬着头皮来到营门,却见来的并非五公主本人,而是一位面容严肃的嬷嬷,身后跟着几个捧着锦盒的宫女。
“老奴参见当将军。”嬷嬷行礼后,不卑不亢地道,“公主殿下感念将军日前护送之恩,特命老奴送来一些军中可能用到的金疮药、活血散等药材,以及几件御寒的皮毛护膝,聊表心意。公主说,将军保家卫国,辛苦了。”
这份礼物送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过分亲密,又充满了实用的关怀,让人无法拒绝。
当然看着那些品质上乘的药材和做工精细的护膝,心中复杂更甚。他只能恭敬收下:“微臣谢公主殿下赏赐。”
嬷嬷完成任务,便带人离去,干脆利落。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此后每隔几日,公主府总会以各种合情合理的名目送来东西——有时是几本难得的兵书,有时是一些宫中特色的点心,言明是给当将军和将士们分享,甚至有一次,送来了一匹性子极烈、却神骏非凡的西域宝马,说是唯有当将军这样的英雄才配驯服。
这些举动,既全了公主的脸面,不至于让当然难做,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的存在和用心。军营里的将士们起初还议论纷纷,到后来,看向当然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暧昧和羡慕,甚至有人私下开玩笑称他为“驸马爷预备役”。
当然对此哭笑不得,严令禁止军中议论,却无法阻止这些东西和心意一点点渗透进他的生活。他发现自己开始会不自觉地想起那双灼灼的眼睛,想起她那些大胆又直接的话语。他试图用理智压制,反复告诫自己身份悬殊、朝局复杂,但那道倩影和那份执着,却在他坚硬的心防上,敲开了一道越来越大的裂缝。
他不得不承认,这位五公主,正在用一种他从未遇到过的方式,强势而又细腻地,攻城略地。而他这座自以为坚固的城池,似乎……快要守不住了。
五公主单兮卿对当然将军那不同寻常的“关照”,如同春日里的柳絮,悄无声息却又无处不在,终究是没能瞒过皇宫那四堵高墙。
这日,皇帝在御花园散步,偶然听见假山后几个小宫女窃窃私语,隐约捕捉到“二公主”、“当将军”、“英雄救美”等字眼,心下顿时一沉。
皇帝并未立刻发作,只命内侍将那几个吓得魂不附体的小宫女提到御前,细细盘问。小宫女们涕泪横流,只说是听二公主所居漪兰殿的宫女们闲聊时提起的,具体详情并不知晓。
皇帝面色阴沉,严厉警告她们不得再妄议主子,否则严惩不贷,随后便将人打发了下去。
宫女可以封口,但流言既起,疑虑已生。皇帝沉思良久,当日便下旨召见当然。
当然接到旨意时,心中已有几分预感。他整顿衣冠,怀着忐忑的心情踏入御书房。
“微臣参见陛下。”当然恭敬行礼。
“爱卿平身。”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放下朱笔,目光落在当然身上,带着惯有的审视,“近来朝中无事,朕倒是想起边疆。那里虽苦寒,却是国之屏障,至关重要。朕思来想去,唯有像爱卿这般沉稳干练、久经沙场的将领镇守,朕才能安心啊。”
当然心中猛地一咯噔。边疆近来并无战事,他也才卸任回京一年有余,陛下为何突然旧事重提,言语间竟有将他再次外放之意?他迅速在脑中复盘自己近日言行,是否有何不当之处引起了陛下的猜忌?
心中惊疑,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当然立刻躬身,言辞恳切地表态:“陛下信重,微臣感激涕零!守卫边疆,保家卫国,是微臣职责所在,万死不辞!只是……”他略一迟疑,还是决定坦诚说出疑惑,“只是如今边疆局势平稳,并无大规模战事。微臣才疏学浅,蒙陛下恩典召回京中历练,尚有许多不足之处需要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