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尘下坠时，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手腕断裂的地方垂着，剑脱了手，在空中翻了半圈就消失在黑暗里。
他想抓住什么，可四周全是碎裂的镜片和崩塌的空间碎片，全都朝着一个方向被吸过去——那血魔胸口的黑洞还在转，像一张不停开合的嘴。
他的灵气一点一点被抽走，经脉干枯得发烫。
意识也开始模糊，眼前只剩下红与黑交织的乱影。
他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再这样下去，连魂都会被吞掉。
就在他快要闭眼的时候，舌尖猛地一痛。
是他自己咬的。
痛感像一根线，把他快要散掉的神识拉了回来。
这招他在魔渊里用过很多次，每次快死的时候就这么逼自己醒过来。
他睁开眼，视线还是晃。
混沌魔瞳勉强亮了一下，可系统界面卡在那里，提示一直在闪：【信号干扰严重，功能受限】。
他没时间等系统恢复。
血魔的吸力越来越强，他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前滑。
他抬起还能动的那只手，准备拼最后一口气，把鸿蒙道心炸出来。
哪怕会伤及本源，也得搏一次。
可就在他结印的瞬间，头顶的虚空裂开一道细缝。
不是那种撕裂空间的大口子，而是一条像是被人用指尖轻轻划开的光痕。
一道人影从里面走出来，脚步虚浮，像是踩在看不见的台阶上。
是时渺。
他穿着白袍，脸色比纸还白，整个人像是随时会化成烟散掉。
但他站得很稳，手指抬起来，在空中画了个圈。
整个世界停了。
飞溅的黑水悬在半空，破碎的镜子停在炸开的那一瞬，连血魔胸口的黑洞都凝固不动。
风没了，声音也没了，只有秦无尘还能眨眼睛。
时渺低头看他，嘴唇动了：“用我教你的……”
话没说完，他的身体就开始变淡，像是被风吹散的雾气。
秦无尘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是几个月前在北溟边上，时渺随口提过的一招——“逆流借势”。
不是对抗吸力，而是顺着它，把外来的吞噬之力转化成自己的支撑点。
他不再抵抗，反而松开双手，让身体彻底放松。
下一秒，他感觉到那股吸力贴着皮肤滑过，像是冰冷的蛇缠上来。
他抓住这个瞬间，把残存的灵气顺着经脉倒流，在丹田处形成一个反向漩涡。
只要能撑到时间恢复，他就还有机会。
可他知道，三息太短了。
果然，不到几个呼吸，时渺的身影彻底消散。
空间重新开始运转。
血魔发出一声低吼，黑洞再次加速旋转。
可就在它要加大吸力的刹那，一道金光从天而降。
“轰！”
金色剑气劈在血魔左肩，直接斩下半边身子。
黑红的液体喷出来，还没落地就被吸进黑洞。
紧接着，一个人影落在秦无尘身侧。
凌九问。
他穿着旧布衣，背后那个“逆”字还在，右眼的雷击晶石闪着微光。
他手里拎着个酒壶，壶口朝下，倒出一滴暗金色的液体。
那滴液体落下来，在空中展开成一层薄薄的光膜，把他和秦无尘罩住。
血魔的吸力撞在上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却再也拉不动他们。
秦无尘喘着气，抬头看着他：“你怎么……”
凌九问没看他，盯着血魔残躯：“师傅留的东西，本来是要我保命用的。”他顿了顿，“但我现在觉得，你比我更需要。”
那滴精血是初代雷帝的元婴所化，纯度极高，普通人沾一滴都能爆体而亡。
可现在它安静地护在两人周围，像一层看不见的墙。
秦无尘感觉有股暖流顺着光膜渗进来，钻进他的经脉。
干涸的灵海开始有了动静，像是久旱的土地终于等到雨水。
系统提示跳了出来：【检测到高阶生命能量，灵气转化炉启动升级程序】
他没急着回应系统，而是低头看自己的手。
断裂的腕骨在皮下缓缓移动，伤口开始收拢。
这不是普通的恢复，而是某种质变——灵气在他体内流动的方式变了，变得更顺，更稳，像是换了新的河道。
他知道这是精血的作用，但也清楚，这种力量不可能持久。
凌九问能来一次已经是奇迹，再来第二次恐怕连虚影都维持不了。
血魔还没死。
剩下的半边身子正在扭曲重组，黑红的肉块互相挤压，慢慢拼出一个新的形态。
它的脸变了，不再是分身的模样，而是带着厉子枭的轮廓。
秦无尘站直了些，虽然腿还在抖，但已经能撑住身体。
他伸手，一把抓住从旁边飘过的青锋剑。
剑柄沾了血，有点滑，但他握得很紧。
凌九问看了他一眼：“你还打得动？”
“打不动也得打。”他活动了下手腕，“它要是真成了气运黑洞，这片空间谁都别想走。”
凌九问点点头，忽然笑了下：“我就喜欢你这点，从来不讲道理。”
他举起酒壶，又倒了一滴精血出来，这次没化成屏障，而是融入了秦无尘的剑中。
剑身立刻泛起金纹，剑尖嗡鸣不止。
“只能帮你这一次。”凌九问说，“下次见面，可能就是你在坟头给我烧纸了。”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开始变淡，像阳光下的影子一点点消失。
秦无尘没说话，只是把剑横在胸前，盯着血魔重组的速度。
他知道接下来得靠自己。
系统提示还在闪：【灵气转化炉升级完成，支持双倍灵气压缩效率】
他试着调动新生成的灵气，发现比以前快了一倍还不止。
那些原本卡在经脉里的杂质也被清了出来，灵海清澈得像是洗过一遍。
血魔终于完成了重塑。
这次它变小了，但更凝实。
胸口的黑洞缩成了拳头大小，颜色深得发紫。
它站在那里，没有立刻攻击，而是抬起手，指向秦无尘。
一根黑色气丝从它指尖射出，直奔他眉心。
秦无尘挥剑去挡，却发现那丝线中途拐弯，绕过剑刃，继续逼近。
他往后退了一步，正准备用混沌魔瞳锁定轨迹，却发现视野里多了点东西——那是时渺临走前留下的痕迹，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时空波纹，还在空气中微微震颤。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那不是提醒，是标记。
他立刻改变方向，不再后退，反而迎着气丝冲上去。
在接触的瞬间，他把全部新炼化的灵气压进左掌，狠狠拍在那圈波纹上。
空气炸开。
一股反冲力把他推出去十几丈，可那根气丝也在同一刻断成两截，落地即化作黑烟。
血魔发出一声闷响，像是受伤了。
秦无尘落地时单膝跪地，手臂发麻，但嘴角扬了一下。
他还记得时渺说过的话：“有些力，不是用来硬扛的，是拿来反弹的。”
他慢慢站起来，剑尖指向血魔。
“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