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图书迷 > 都市言情 > 空境镜空 > 第105章 暗潮逐浪高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香江。

阿忠匆匆从码头回来,脸色凝重:“小姐,罗家那条船出事了。”

林慕婉心中一紧:“怎么回事?”

“不是我们那批货,”阿忠压低声音,“听说在靠近汕头的海域被日本人扣了,船上的货全没了,人也都没回来……”

房间里一片死寂。林慕婉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我们那批货呢?”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还在澳门仓库,暂时安全。

“日本人已经注意到这条线,我们必须放弃。”林慕婉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我们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通知‘家里’,我们需要开辟新的路线,或许……可以考虑从澳门那边想想办法,缅甸那里,滇缅公路虽然被日军轰炸,总该还是有其他路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还有,把我们之前准备好的那批‘捐赠’给国民政府的医疗物资,通过官方渠道,大张旗鼓地发出去。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们‘南洋林氏商行’做的是光明正大的爱国生意。”

阿忠恍然大悟:“明白了,小姐。这是障眼法。”

此时的渝州,罗云净收到了父亲罗明元发来的,得知罗家货船被日军扣押,船员生死未卜,他心头一沉,这绝非偶然。

徐思源刚刚倒台,罗家的船就出事,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这像是有人借日本人之手,对清除徐思源一事进行的报复,而罗家首当其冲。

更让他忧惧的是,日军对华南的封锁日益收紧,兵锋直指香江。一旦香港沦陷,作为爱国商人代表的罗家,必将面临灭顶之灾。

他必须立刻警告父亲。他铺开信纸写道:「近日商海风波恶,魑魅魍魉借势狂。南洋旧业宜早计,速离是非避祸殃。」在附言中,他更是直言不讳地点明利害:「香江危如累卵,绝非久留之地。望父亲以家族为念,尽快转移至南洋或澳门,切切!」

发出这封电报,他依然心绪难平。虽然清除了身边的威胁,却可能将远在香江的家人置于更危险的境地。这种无力感,比渝州的闷热更令人窒息。

深夜,他回到住所,重新开始起草两份文件,是给“侨资工矿建设小组”的正式申请,请求追加预算,用于“聘请当地劳工,修建临时工棚和简易道路”,并采购“一批适用于高原环境的工程器械和勘探工具”。这是明修栈道。

第二份是用密写药水写给“青筠”的紧急请示:“滇北‘果园’土质极佳,‘果苗’长势喜人。急需熟练‘园丁’三名,‘特种肥料’若干。请速审批并协调‘林氏苗圃’供货。”这是暗度陈仓。

香江,南洋林氏商行。

林慕婉收到了罗云净加密的采购清单。清单上的物品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明面上可以报关的普通工程器械;另一部分,则是罗云净要求的“特种肥料”——包括用于岩芯分析的小型化验设备、高强度合金钻头后者的采购和运输,风险极高。

她召来了阿忠,将明面的采购单交给他:“通过这些洋行正常订购,尽快发往昆明。”

然后,她亲自起草了一封发给槟城“义联公”总部的密电。她请求养父林瀚文,动用更深层的关系,从马来亚的英军仓库或黑市,搞到那些“特种物资”,并通过一条全新的、更隐秘的路线——也许是绕道仰光,利用侨商关系从缅甸入境,再经滇缅公路运入国内。

做完这一切,她感到一阵疲惫。这场跨越千里、涉及多方的秘密行动,就像在悬崖上走钢丝,任何一环出错,都可能万劫不复。她走到阳台上,深深吸了一口潮湿的海风。

远方,那片笼罩在战火中的大陆,牵动着太多人的命运。而她,正是这命运之网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与此同时,罗明元也收到了罗云净的电报。

他看着儿子字字千钧的警告,在书房里静坐良久。窗外的维多利亚港依旧繁华,但他深知,这繁华之下已是暗流汹涌,危如累卵。云净的判断与他近来的担忧不谋而合。日本人狼子野心,兵锋直指华南,香江沦陷恐怕只是时间问题。罗家树大招风,又在暗地里支援那边,届时必然首当其冲。

他不再犹豫,立刻召来了留守香江协助他的二弟罗明博。“明博,准备一下,我们必须走了。”他将电报递给罗明博,语气沉痛而决绝,“云净说得对,香江已是非之地。你尽快安排,将能动用的资金和能转移的资产,尽快转移到南洋或澳门。美国那边先不要告诉父亲他们,小妹那里也暂时不要联系,以免横生枝节。我们……不能成为日本人要挟云净、或者其他任何子女的筹码。”

罗明博知道自己小儿子和大哥的两个孩子都是那边的人,如若被日本人发现,那就是灭顶之灾,凝重地点了点头:“大哥,我明白。我这就去办。”

罗家这艘大船,在战争的暴风雨来临前,必须再次做出艰难的抉择,驶离经营多年的避风港。

与此同时,在滇北的崇山峻岭中,考察队面临着新的困境。

赵工病倒了。

严重的高原反应,加上连日的劳累病倒了,勘察队只得返回昆明送他住院治疗。

赵工,您就安心养病吧。周安邦提着糕点走进病房,水利勘察的事,有我们呢。”

赵工躺在病床上虚弱地抬起头,脸上写满焦虑:可是......如今,当初说好只抽调一部分,可如今我这一队里能用的人都被抽走了,就剩下一个小伙子,还有一个向导,加上那个学徒......这点人手,连基本的地形测绘都完成不了啊。

这个您不用担心。周安邦安慰道,我已经给罗组长发电报了,罗组长回复已紧急抽调了六个人过来,三个人会补充到您的组里,其中一个是做地质勘察的工程师,两个是测绘的人员。剩下的一个做地质勘查的工程师和他的两个助手加入我们南洋顾问团队。

“你且安心养病。”

赵工连连点头。

周安邦回到旅馆与陈继平、李明生等人围着地图,开始了关键的任务部署。

“赵工病倒,但水利勘察不能停,这是侨资项目的门面。”周安邦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赵工组,顺着主要河流的走向,往西方向移动,目标是昆阳一带,直至滇池出水口。

他顿了顿,手指移向西北方:“而我们,名义上负责勘探金沙江支流的水利资源,主要活动范围在寻甸、会泽以北的山区。这个方向人烟稀少,条件艰苦,但正因为如此,才能体现我们‘南洋顾问’不畏艰难的示范作用。”

陈继平立刻领会了这个安排的深意:他们被安排的活动区域,在地理上更靠近真正的目标——彝良。虽然直线距离依然不近,且在当时的交通条件下极为困难,但远离资委会的队伍,他们已经有了暗中操作的空间。

“明白了。”陈继平点头,“我们会做好表面文章,把金沙江支流的水文数据摸清楚。”

与此同时在渝州,罗云净派遣的六人已准备动身。六名“工程技术人员”的档案完美无瑕——都是从资委会重新从各地抽调的业务骨干里抽调出来的。只有他和“青筠”知道,其中三人是组织从太行山根据地紧急调来的采矿专家。

十日后,罗云净派来的六个人和设备到了。

“周工,”小陈快步走来,压低声音,“支援的人到了。”

周安邦点点头。

当看到最后从卡车上跳下来的三个皮肤黝黑、手掌粗糙的“技术员”时,他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这是自己人。

“这位是王工,是做地质勘查的。”带队的地质勘查工程师介绍道,“这两位是他的助手。”

周安邦与王工握手时,感受到对方掌心厚重的老茧,那是长年操作钻机留下的印记。他们简短交流了几个技术参数,彼此心照不宣。

赵工看着面前两个做测绘的精干小伙子和地质勘查工程师,终于松了口气:太好了......这下勘察工作可以继续了。

待分配好设备后,周安邦给新来的六人安排好住宿,将新来的三人带到房间里开会。

现在重新分配任务。周安邦指着地图说,陈继平带领甲组,主要负责水利选址工作,王工带来的同志其中一个加入甲组,他负责地质勘察。

他看向李明生:明生,你带领乙组,王工和另一位同志加你们,表面上是寻找适合修建水利的地方,实际上......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彝良区域画了一个圈,要跟老耿去这里。

李明生会意地点头:明白。

王工是个皮肤黝黑、手掌粗糙的中年人,他沉稳地说:周工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夜里,王工和李明生还有小陈在油灯下仔细检查那些“特殊装备”。

“看这个,”王工抚摸着一台小巧的岩芯分析仪,激动地小声说,“德国货,根据地那边做梦都想要一台。”

“还有这些钻头,”小陈清点着物资,“足够我们打三个探矿洞了。”

第二天,周安邦在项目会议上提出一个新方案:“考虑到赵工的身体以及勘察的难度,我建议兵分两路,分别进行勘察,以便推进水电项目。”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赵工感谢周安邦为他的身体着想,全力表示支持。

于是两支队伍正式分头行动。

赵工在病情稍缓后,带着补充来的三个人、原小队的小伙子、本地向导和那名学生,沿着滇池的出口方向开始了勘察。他们的工作公开、规范,完全符合资委会的标准流程。

而周安邦队则向着北方的深山进发。甲组由陈继平亲自带领,周安邦统筹坐镇,带着队员和向导,大张旗鼓地对金沙江几条支流进行勘察,制造出全力寻找水电地址的假象。

乙组由李明生带领王工、老耿和小陈他们。他们利用甲组制造的“声势”作为掩护,以“勘探偏远支流”为名,脱离主队,绕道向着彝良方向秘密渗透。

在昆明城一栋雅致的宅院里,一个男人轻轻放下茶杯:“这么说,他们真的分开行动了?”

对面一个商人打扮的男子躬身道:“是,我们的人传信说。那个周工考虑到赵工的身体以及勘察的难度,建议兵分两路,分别进行勘察,以便推进水电项目。”

男人冷笑:“兵分两路?罗云净可不是会做无用功的人。让我们的人跟紧那个姓周的那一队。”

“明白。”

当商人离开后,男人走到窗前,望着北方的天空。他想起离渝前,某位大人物对他的交代:滇北的矿,日本人想要,我们也不能放手。

他轻轻叩着窗棂,若有所思。罗云净啊罗云净,你在这滇北的穷山恶水里,到底要下一盘怎样的棋?

在层峦叠嶂的山区,交通极为不便,两个小组之间很快就失去了目视联系,只能依靠定期电台通讯。而这也正好给了乙组绝佳的行动掩护。

“乙组呼叫甲组。今日在以洛泽河上游发现一处潜在坝址,正在详细测绘。你部情况如何?”电台里传来李明生按照预定计划发来的讯息。

“甲组收到。我组正在牛栏江附近作业,进展顺利,预计七日后返回汇合,另外注意尾随的钉子。”周安邦说完放下话筒,冷冷地看向帐篷外远远躲在石头后面的尾巴。

与此同时,乙组老耿的带领下很快甩掉了后面跟随的尾巴,跋涉在通往彝良的崎岖小路上。王工和他的助手们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仔细勘查着沿途的地质构造。

“看这岩层的走向……”王工在一块裸露的岩壁前停下,眼中闪着光,“老耿,你家乡的传说恐怕是真的,这山里确实有‘甜石头’。”

老耿黝黑的脸上露出朴实的笑容:“我小时候就听老人们说,山神在彝良的肚子里藏了宝贝。”

他们小心翼翼地采集样本,记录坐标,所有行动都在“水利勘探”的伪装下进行。即便偶尔遇到当地山民,他们也只会被认为是一群“找地方修水坝的先生”。

远在渝州的罗云净,通过电台接收着两个小队“正常”的工作汇报,同时也能从周安邦加密的简短信息中,拼凑出乙组在彝良的真实进展。

“栈道”上的锣鼓敲得响亮,“陈仓”小道上的脚步也愈发坚定。一场跨越滇北群山、明暗交织的大戏,正按照他精心设计的剧本悄然上演。

在一处偏僻的峡谷,王工指着裸露的岩壁对李明生低语:“老李,你看这个‘孔雀石’露头...”他用地质锤小心敲下带有明显矿化斑纹的样本,而小陈则在一旁默默记下方位。

所有发现都被秘密标记,最终汇总到周安邦手中。

夜晚,在篝火的掩护下,李明生低声对老耿说:“老耿,你找个机会,去山后那个彝族寨子一趟。带上盐巴和布匹,找他们的头人‘阿普’聊聊。了解一下,除了我们标记的这几处,这山里还有哪些地方,老一辈人传说‘石头是甜的’。”

老耿心领神会。在当地,这些原住民才是真正的“活地图”。

夏天的渝州像个密不透风的蒸笼。资委会办公室里,罗云净的衬衫后背已被汗水洇湿,但他面前的电风扇吹出的也只是热风。他正在审阅周安邦和赵工两队从滇北发回的“例行工作报告”。

报告用词严谨,详细描述了协助官方勘探队进行水文测绘的进展,以及一些关于当地地质条件的“补充观察”。但在几处看似平淡的技术描述中,罗云净读出了关键信息:“三号区域岩层稳定性较差,建议后续工程避开”(意指该处矿脉价值不高);“五号区域取水便利,基岩条件优越”(暗示该处矿藏富集且易于开采)。

报告末尾,周安邦用暗语写道:“已与山中‘老猎户’建立联系,收获颇丰。需更多‘猎犬’与‘干粮’。”

罗云净放下报告,走到窗前。江对岸的山峦在热浪中扭曲晃动。李明生乙组已经成功渗透进目标区域,并且与当地彝族头人搭上了线。现在,他需要更多可靠的人手和设备,去支撑那个隐藏在官方项目阴影下的秘密行动。

滇北,彝寨。

王工、老耿和小陈再次来到头人阿普的家。这次他们带来的不仅是盐巴和布匹,还有几把崭新的柴刀和一口铁锅。

阿普头人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用生硬的汉话夹杂着彝语说:“耿兄弟,你们是实在人。”他指着火塘边一个沉默健壮的年轻人,“这是我的侄子阿木,山里的路,没有他不认识的。让他跟着你们。”

王工心中大喜,这正是他需要的本地向导。他顺势提出,需要雇佣一些寨子里的年轻人,帮忙“修路、搭棚子”,工钱用粮食和盐巴结算。

这个消息在封闭的山寨里引起了轰动。对于贫瘠的山区来说,这是一笔难得的收入。

几天后,以阿木为首的十几个彝族青年,跟着老耿来到了乙组驻地附近。他们砍伐林木,平整土地,开始修建所谓的“临时工棚”。而借着修建工棚和熟悉地形的名义,老耿和小陈得以更自由地出入那些偏远的峡谷,在阿木的指引下,发现了更多、更确切的矿脉露头。

秘密的根须,正借着官方项目的滋养,在滇北的群山之中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