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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天下一帝秦始皇 > 第69章 身心的蜕变 无声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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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身心的蜕变 无声的反抗

时光如同渭河水,表面平静无波,内里却暗流涌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两岸的风景。对于深居咸阳宫中的少年秦王嬴政而言,这种改变,首先体现在他自己的身体里。

仿佛一夜之间,那身特制的王袍似乎又紧了些。负责裁衣的尚衣监宦官,最近往嬴政寝宫跑得格外勤快,每次量体,那记录尺寸的竹简上,数字都在悄然增长。嬴政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骨骼在拉伸,肌肉在充实,原本略显单薄的身形,正以一种他自己都能察觉到的速度,悄然抽高,变得挺拔。

更明显的变化来自喉咙。某日清晨,他像往常一样,试图用清晰平稳的声音吩咐小柱子更衣,却愕然地听到自己口中发出的,是一个带着奇怪嘶哑和突兀破音、介于童声与成年男子之间的、陌生的嗓音。这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更把一旁伺候的小柱子惊得手一抖,差点把捧着的玉带掉在地上。

“大……大王?” 小柱子瞪大了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嬴政皱了皱眉,清了清嗓子,再次尝试发声,那声音依旧怪异,带着一种不受控制的、变声期特有的粗嘎。他有些不悦,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板着脸,用那怪异的嗓音斥道:“看什么?还不快些!”

除了这些外在的变化,一种内在的、难以言喻的躁动,也开始如同地底不安分的岩浆,在他体内涌动。他常常会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精力变得异常旺盛,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却又无处发泄。看着宫窗外翱翔的鹰隼,他会生出一种想要挣脱这宫殿束缚、自由驰骋的冲动;听着前朝那些无休止的争论和吕不韦滴水不漏的汇报,他会感到一种近乎窒息的憋闷和厌烦。

御医照例前来请平安脉。那位胡子花白的老先生,眯着眼睛,手指搭在嬴政的手腕上,沉吟半晌,然后捻着胡须,说着一套永远不变的、四平八稳的废话:

“陛下脉象雄健,阳气日盛,此乃成长之吉兆。然,阳亢则易躁,陛下还需平心静气,戒骄戒躁,闲暇时可诵读诗书,涵养性情,则龙体自然康泰,国运自然昌隆……”

嬴政面无表情地听着。平心静气?涵养性情?他倒是想!可这日复一日、如同被困在精致鸟笼里的生活,这无处不在的监视和掌控,这必须压抑所有真实情绪、扮演一个合格傀儡的处境,让他如何平心?如何静气?

他对吕不韦为他安排的那一套刻板到令人发指的学习和听政日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厌倦。

每日清晨,天不亮就要起身,穿戴整齐,去听那些老学究讲解《吕氏春秋》或者儒家经典,那些“兼爱非攻”、“仁政德治”的大道理,与他内心信奉的、韩非子那套冷酷无情、追求绝对权力的法家思想格格不入,听得他昏昏欲睡,却又不得不强打精神。

然后是雷打不动的听政。坐在那高高的、冰冷的王座上,看着吕不韦如同戏台上的主角,挥洒自如,处理着本该属于他秦王的政务。而他,只是一个必须存在的背景板,一个负责在吕不韦决定好的文件上盖上玉玺的“图章”。那些所谓的“请示”和“讲解”,更像是一种施舍和提醒——看,我在教你,但最终,你得听我的。

这种生活,像一盘磨,周而复始,碾磨着他的耐心和尊严。

这一日,午后。吕不韦照例抱着一大摞已经处理妥当、只待用玺的奏章,来到了嬴政的书房。这间书房,与其说是嬴政的,不如说是吕不韦的另一个办公地点。

“大王,”吕不韦脸上挂着那万年不变的、温和而恭谨的笑容,将奏章在御案上一一摆放整齐,“这些是今日需要决断的政务。主要是关于关中渠堰修缮的款项拨付,以及蜀郡新任郡守的人选考量。臣已与相关署衙详细议过,认为……”

他开始了那套嬴政早已耳熟能详的流程:先简要说明事项,然后详细解释他如此处理的理由和其中错综复杂的“利害关系”,最后得出结论,暗示(或者说要求)嬴政只需点头认可,用玺批准即可。

若是往常,嬴政会沉默地听着,偶尔在吕不韦询问“大王以为如何?”时,含糊地应一声“可”或“依仲父之意”。但今天,不知是那体内过剩的精力在作祟,还是那变声期带来的无名火无处发泄,又或许,是长久以来积压的屈辱和厌烦终于达到了一个临界点,他看着吕不韦那张侃侃而谈、掌控一切的嘴脸,听着那絮絮叨叨、仿佛教导三岁稚童般的“讲解”,一股极其强烈的逆反情绪,如同火山熔岩般,猛地冲上了头顶!

就在吕不韦详细分析蜀郡郡守人选为何非A非b而非要选择c,并开始引申到朝中派系平衡时,嬴政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声音依旧是那变声期的粗嘎,但语气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毫不掩饰的生硬和不耐烦:

“仲父!”

这两个字,像两块冰冷的石头,砸在了吕不韦流畅的叙述中。

吕不韦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有些愕然地抬起头,看向御案后的少年秦王。这是他第一次,被嬴政以如此生硬的态度打断。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少年永远是沉默的、隐忍的,最多只是在无人处流露出一些深沉的目光。

嬴政没有回避他的目光,那双黑眸中,往日深藏的压抑,此刻化作了一丝锐利的锋芒,尽管那锋芒还带着少年的稚嫩,却已初具穿透力。

“这些奏章,”嬴政抬起手,指了指御案上那堆竹简,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表现出来的、与年龄不符的淡漠和了然,“寡人方才已粗略看过。无非是些钱粮拨付、官吏调动的例行公事,章程既定,循例办理即可。仲父又何必……再三解释?”

他的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吕不韦那层“悉心教导”、“忠心辅佐”的华丽外衣,隐隐指向了其下隐藏的“专权”与“控制”的本质。——你无非是走个过场,何必还要摆出这副“谆谆教诲”的姿态?

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凝滞了。

侍立在一旁的小柱子,吓得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死死地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心里哀嚎:我的大王哎!您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敢这么跟相邦说话啊!

吕不韦脸上的笑容,如同被寒风冻结的湖面,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裂痕。他那双总是充满算计和温和的眼睛里,一丝清晰的不悦和惊讶,飞快地闪过,虽然只有一瞬,却被一直紧盯着他的嬴政精准地捕捉到了。

然而,吕不韦毕竟是吕不韦,权谋场上的顶尖高手。那丝不悦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便迅速消失无踪。他的脸上,重新挂起了那无懈可击的、甚至比刚才更加“恭谨”的笑容。

他微微躬身,语气变得愈发“诚恳”和“语重心长”,仿佛一位面对青春期叛逆孩子的无奈长辈:

“大王日渐成长,思虑愈发敏捷,能洞察政务之要,臣心甚慰,实乃大秦之福!”

先是一顶高帽子扣下来,肯定了嬴政的“成长”,姿态放得很低。

然而,紧接着,话锋便是一转,那“语重心长”里,带上了不容置疑的教训意味:

“然,大王需知,国事繁杂,看似寻常的例行公事,其背后往往牵扯诸多细节,牵一发而动全身。钱粮拨付,关乎民生疾苦;官吏任用,关乎地方治乱。细节之处,方见真章,往往关乎国策之成败,社稷之安危。”

他抬起头,目光“殷切”地看着嬴政,语气加重:“臣之所以不厌其烦,再三向大王禀明其中利害,正是出于谨慎,亦是为大王日后亲政,夯实根基啊!望大王体谅臣之苦心。”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冠冕堂皇。既点明了“国事重要,细节关键”,又强调了自己“谨慎负责”的态度,最后更是抬出了“为大王亲政夯实根基”这面无可指摘的大旗。直接将嬴政那带着反抗意味的质疑,轻松地化解于无形,反而显得嬴政有些“年少气盛”、“不识好歹”。

嬴政听着这看似恭顺、实则充满了优越感和掌控欲的回应,感觉自己那积蓄了力量挥出的一拳,仿佛打在了厚重而柔软的棉花上,非但没能造成任何伤害,反而被那棉花紧紧包裹,更加憋闷,更加窒息!

他看着吕不韦那“诚恳”的面容,心中一片冰冷。他知道,言语上的反抗,在吕不韦绝对的实力和权势面前,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他没有再争辩。只是默默地,重新拿起了那方冰冷的玉玺,在那一道道早已注定结果的诏令上,机械地、沉重地,盖下了一个个“可”字。

每一个印记,都像是在他心头烙下的一道屈辱的伤痕。

但他知道,他必须忍耐。身体的成长,给了他反抗的冲动,也给了他更深的隐忍智慧。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不仅仅是身体的力量,更是权力的力量,足以碾碎一切束缚和掌控的力量!

这种无声的反抗,虽然被轻易化解,却是一个清晰的信号。标志着那个唯唯诺诺、任人摆布的幼主正在死去,一个内心燃烧着烈焰、渴望真正掌控自己命运的王者,正在这压抑的宫殿中,破茧而出。

而宣泄那过剩精力、磨砺那具成长中躯体的渴望,也在此刻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或许,是时候换一种方式,来面对这令人窒息的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