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陈启明便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和那份墨迹未干的《防疫祛痈简易法》初稿,匆匆赶往徐光启在南京城的临时寓所。
点数消耗带来的知识传输副作用比他预想的更明显。昨夜系统灌输的“高温消毒”知识流,此刻在脑海中翻腾,许多细节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需要他耗费额外的精力去回忆和梳理,带来阵阵轻微的眩晕感。
他必须尽快将这些知识转化为实践,一方面是为了救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尽快赚取宝贵的点数,为下一步的调查积蓄力量。
…
徐光启刚用过早膳,正在院中踱步,默诵着前日与钦天监同僚讨论的历法算式。见陈启明如此早便来访,且面色不佳,不由讶异:“文远?何事如此匆忙?你脸色似乎…”
“光启兄,确有要事相商。”陈启明省去寒暄,直接将手中的文稿递了过去,“请看此物。”
徐光启接过文稿,只见封面上写着《防疫祛痈简易法》,不由微微蹙眉,依言翻阅起来。
起初,他神色尚有些疑惑,但随着阅读深入,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神却越来越亮。
“沸水蒸煮刀剪布帛?以烈酒擦拭创口?火焰灼烫金疮…这…”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文远,此法…此法看似粗陋,却直指痈疽疔疮发病之根由!若真能推行,军中因创伤溃烂而亡者,产妇因产褥热而殁者,必能大减!此乃活人无数之良法!你是如何想到的?!”
陈启明无法解释细菌学说,只得含糊道:“此乃我偶从一本前朝无名医者杂记中窥得,辅以自身体悟琢磨而成。觉其理虽简,其效或宏。故特来请光启兄一同参详,看能否以此为基础,稍作完善,先在京营或应天府惠民药局小范围试行?”
徐光启激动地来回踱步:“何须完善!其法至简,其理至明!当下便可试行!只是…”他停下脚步,面露难色,“只是若要推行,需得太医院或兵部首肯。那些医官、官佐,多循古法,恐视此等新法为离经叛道,推行起来,阻力不小…”
“事在人为。”陈启明目光坚定,“我等可先择一小处,譬如…制造局匠营或水师伤兵营,以‘试验新法’之名,由我等自行组织施行。若确有奇效,再呈报上官,届时事实胜于雄辩,由不得他们不信!”
“善!”徐光启击掌赞叹,“此策甚妥!便由我出面,去与水师李参将商议,先在伤兵营中试行!此事功在千秋,利在当下,光启义不容辞!”
【成功推动‘高温消毒法’进入试验阶段,文明点数+5。当前点数:21。】
系统提示音响起,点数开始回升,让陈启明精神一振。
“还有一事,需劳烦光启兄。”陈启明趁热打铁,“我欲研制一种观测仪器,需用到纯净透明的水晶或琉璃棱镜,不知光启兄可否通过钦天监的渠道,代为寻访?”
“棱镜?”徐光启略感诧异,但并未多问,点头应承下来,“钦天监观星仪器中,确有用到此类透镜。我今日便去询问监内匠作,看能否寻得合用之物。”
“如此,多谢光启兄!”
正事谈毕,陈启明看似随意地问起:“光启兄与钦天监中那些西洋传教士可相熟?听闻他们来自极西之地,通晓诸多异邦文字?”
徐光启颔首:“确与其中一二人有往来。如利玛窦神父之同窗,郭居静神父,其人博学多才,于数理、音律、乃至西域诸国文字皆有涉猎。文远为何问起此事?”
陈启明从怀中取出那枚绘有诡异符号的深褐色薄片拓样,递了过去:“偶得此奇异符号,百思不得其解。想着或非中土之物,故想请教于博闻广识的西儒,或能识得。”
徐光启接过拓样,仔细端详片刻,眉头微蹙:“此符号…确非梵文、蒙文或回回文,结构古怪,似有某种规律,却又难以解读。我可代为询问郭居静神父,或许他能知悉一二。”
“有劳光启兄!”陈启明心中暗喜,这正是一条路。
…
离开徐光启寓所,陈启明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往江宁水师大营。
李参将正因为佛郎机战舰的威胁而焦头烂额,听闻陈启明和徐光启要联手在他的伤兵营试行什么“防疫新法”,虽觉有些突兀,但碍于两人身份(一是皇上关注的红人,一是翰林侍讲),且只是小范围试行,便也爽快应允,拨了一处营房和几名老弱辅兵供他们调遣。
陈启明立刻返回制造局,亲自挑选了数名可靠工匠,将“高温消毒法”的核心要点(沸煮、烈酒、火焰)以最直白的方式传授下去。
他又让工匠连夜赶制了一批专用的沸煮铜锅、长柄钳、陶制酒精罐(内装高度烧刀子)。
翌日,一切准备就绪。
试验在一股紧张而怀疑的气氛中开始。
第一批试验对象,是营中十余名伤口已出现红肿化脓的伤兵。
当工匠们按照指令,用沸水煮过的布巾和刀具,辅以烈酒清洗那些狰狞的伤口时,伤兵们痛的龇牙咧嘴,围观的医官和老兵们更是窃窃私语,面露不屑与怀疑。
陈启明亲自动手示范,尽管对细节的回忆有些吃力,但他咬牙坚持着。徐光启也在一旁忙碌记录。
日子一天天过去。
起初数日,并无明显变化。质疑声渐起。
但到了第五、六日,情况开始悄然转变!
那十余名伤兵中,竟无一人出现以往常见的伤口恶化、高烧昏厥之状!原本红肿的创口,竟开始慢慢消退,逐渐收口结痂!
反观另一处仍用传统金疮药包扎的伤兵,虽有好转者,但仍有一两人伤口持续溃烂,高热不退。
对比之下,效果渐显!
营中的窃窃私语变成了惊异的议论。原本不屑的医官开始偷偷观察记录。李参将闻讯,也亲自来查看了两次,眼中满是惊疑不定。
【‘高温消毒法’于小范围试验中初显成效,获得初步认可,文明点数+15。当前点数:36。】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点数进一步回升。
陈启明长舒一口气,虽然疲惫,但心中振奋。这条路走对了!
…
又过了两日,徐光启再次来访制造局,脸上带着一丝奇异的神色。
“文远,你要的棱镜,钦天监库中恰有几块前朝遗存的旧物,我已替你借来。”他先将一个锦盒递给陈启明,里面是几块打磨得并不算特别精细,但足够用的水晶棱镜。
“多谢光启兄!”陈启明接过棱镜,心中又是一安。光谱分析仪的核心部件到手了。
徐光启沉吟片刻,又道:“至于那枚奇异符号…我前日请教了郭居静神父。”
陈启明立刻抬头,目光锐利起来:“他如何说?”
徐光启面色凝重:“郭神父初见那符号,亦是愕然。他言道,此符号结构,与他所知之欧罗巴诸国文字皆不相同,但其风格…却与他年轻时在意大利某座极为古老隐秘的修道院中,偶然见过的一些被封存的‘异端’文献上的标记,有几分诡异的相似…”
“异端文献?”陈启明心头一跳。
“正是。”徐光启压低了声音,“郭神父言,那座修道院以收存和镇压各类‘禁忌知识’着称。他曾无意间瞥见其中一页残卷,绘有类似风格的符号,旁注拉丁文,大意是‘…窥视深渊之门扉,非人智所能企及…’。当时他便觉心惊肉跳,未敢深究。他再三叮嘱,此符号绝非祥物,触碰者恐遭不测,劝我等…莫要深究。”
窥视深渊之门扉…非人智所能企及…
陈启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
“影海众”…他们掌握的,究竟是怎样的“知识”?
这条线索,非但没有变得清晰,反而更加幽深诡谲了。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棱镜,又想起那亟待调查的硫磺矿。
前路,依然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