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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匹快马,浑身浴血,冲入京师,直抵兵部衙门前,骑手力竭坠地,手中紧攥的军报染满尘埃。

“八百里加急!蓟镇军情!”

嘶哑的喊声如同惊雷,炸破了京城的平静。

兵部堂官接过军报,只一眼,便脸色煞白,踉跄着冲向宫城。

未及正午,紧急军报的内容已如野火般在朝堂重臣间传开。

“蓟镇北路,喜峰口外,蒙古朵颜部万余骑寇边!”

“烽燧尽燃,边堡告急!”

“我军仓促迎战,火器频发炸膛,弓弩力不能及,伤亡惨重!”

“游击将军张威…战死…”

“军民退守遵化,情势危急,恳请朝廷速发援兵,调拨军械!”

消息传入制造局时,陈启明正在工坊里,与老铁匠探讨淬火介质配比对撞针韧性的影响。

李总旗几乎是跌撞着冲进来,气喘吁吁,面色惊惶。

“大人!不好了!北边…北边出大事了!”

陈启明手中的铁钳“哐当”一声落在铁砧上。

“朵颜部…万余骑…火器炸膛…张将军战死…”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北疆烽火!将星陨落!军械失灵!

片刻的死寂后,整个制造局如同被投入滚水的蚁巢,瞬间沸腾。

恐慌、震惊、愤怒、担忧…各种情绪在工匠和军士间蔓延。

“万余骑!这…这如何抵挡?”

“火器又炸膛!兵部的老爷们吃的什么空饷!”

“张将军那样的好官都战死了…”

“鞑子会不会打到京城来啊…”

人人自危,议论纷纷。

陈启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最初的震惊中冷静下来。

他快步走回书房,铺开地图,目光死死盯住蓟镇北路、喜峰口、遵化一线。

局势确实凶险。

朵颜部是蒙古诸部中较强的一支,此次大举入寇,绝非寻常劫掠,恐有更大图谋。

边军火器大规模炸膛,更是致命问题,绝非偶然。

这背后…

他眉头紧锁,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此事与“影海众”、与朝中的暗流,是否有关联?

午后,徐光启匆匆赶来,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文远,军情想必已知晓。陛下震怒,已下旨严查兵部武库司及军器局,并命京营整军备战,随时准备北上增援。”

“军械…尤其是火器,乃当务之急!”徐光启看向陈启明,目光灼灼,“陛下有口谕:着制造局暂停他务,全力检修、赶制军械,以供边需!工部、兵部相关人员,皆需配合!”

压力,如山崩海啸般压来。

量产燧发枪的计划被彻底打断。

眼下最紧急的,是修复、制造那些或许落后,但必须可靠的现有军械。

“下官,遵旨。”陈启明沉声应道。

他没有丝毫犹豫。

国难当头,个人恩怨与长远计划,都必须为迫在眉睫的国防让路。

送走徐光启,他立刻下令。

“李总旗!传令!全局上下,自即刻起,停止一切试制项目!”

“所有工匠,按原有班组,全力转向!”

“一队!检修库内存放及京营送来的各类火铳、火炮,重点查验药室、铳管,剔除炸膛隐患!”

“二队!全力打造箭簇、枪头、腰刀,优先供应京营!”

“三队!加紧配制火药,制作铅弹,确保供应!”

“告诉弟兄们,我们现在做的每一支箭,每一把刀,每一斤火药,都关乎前线将士性命,关乎国家安危!不得有丝毫懈怠!”

“是!”李总旗轰然应诺,转身飞奔传令。

整个制造局瞬间转换了节奏。

高炉依旧轰鸣,但炼出的铁水不再用于实验性的撞针,而是浇入熟悉的箭簇模具。

工棚里,工匠们放下精细的卡尺,重新拿起熟悉的锉刀和锤子,叮叮当当地修复着布满油污的老旧火绳枪。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探索的焦虑,而是战时特有的、凝重而高效的紧迫感。

陈启明穿梭在各处工棚,亲自查看进度。

他看到老铁匠不再纠结于新钢配比,而是凭借多年经验,快速敲打出合格的枪头。

他看到火药匠人不再尝试颗粒化,而是严格按古法,将硝、硫、炭仔细研磨拌匀,虽然缓慢,却保证安全。

这是一种“倒退”,却是一种必要的、可靠的倒退。

然而,在检修那些从京营和武库送来的火铳时,工匠们发现了更多触目惊心的问题。

“大人!您看这铳管!内壁如此粗糙,甚至有砂眼!这如何能不炸膛?”

“还有这药池!做工歪斜,闭气不严,极易泄压!”

“这些火铳,许多根本就是次品!甚至…像是故意做坏的!”

李总旗捧着几支问题火铳,气得双手发抖。

陈启明拿起一支,仔细查看铳管内部,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这不是工艺落后,这近乎是…蓄意破坏!

联想到朝中的黑手,联想到“影海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若边军火器大规模失灵是人为所致…

那这场寇边,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夜幕降临,制造局依旧灯火通明,炉火不熄。

陈启明站在院子里,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忙碌声响,望着北方的星空,久久无言。

个人恩怨、派系斗争,在国境线的烽火面前,似乎变得渺小。

却又因为这场烽火,而可能变得更加诡谲和危险。

深夜,书房。

他提笔写下两份奏报。

一份是呈送兵部和内阁的《制造局承接军械事宜禀文》,详细汇报当前生产进度与能力,并隐晦提及部分送检火铳存在严重质量隐患,疑非工艺问题,提请彻查。

另一份是密奏,通过徐光启的渠道直送御前,更直接地陈述了对军械质量人为破坏的怀疑,及其与边患可能存在的关联。

他必须提醒朝廷,既要御外敌,也要清内鬼。

写完奏报,他吹熄蜡烛,独自坐在黑暗中。

北方的战火,暂时压制了朝中的暗斗,却也可能点燃一个更大的火药桶。

制造局,和他自己,都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也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目标变得简单而直接:为前线提供可靠的武器。

这或许,也是一个契机。

一个让制造局、让他的能力,真正进入帝国最高视野的契机。

窗外的打铁声,仿佛与遥远边关的战鼓声,隐隐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