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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天的喊杀声和炮火的轰鸣,终于随着荷兰旗舰的彻底沉没和最后一艘敌舰升起白旗,渐渐平息下来。

海面上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硝烟与血腥混合的气味,焦黑的船板、破碎的帆索、以及各式各样的漂浮物,随着波浪起伏。

一些地方,未燃尽的猛火油仍在海面上执着地燃烧,映照出水下扭曲的阴影。

夕阳的余晖穿过烟尘,将整片海域染成一种凄厉的金红色。

胜利的喜悦,早已被巨大的伤亡和疲惫冲淡。

磐石港内,没有人欢呼,只有一片劫后余生的沉寂,以及压抑不住的哽咽和呻吟。

“快!救人!”

“医护兵!这里还有活的!”

“小心抬!他的腿断了!”

嘈杂却有序的呼喊声在各艘战舰和岸上响起。

幸存的水兵和陆战队员们,拖着疲惫不堪、满是血污和烟尘的身躯,开始清理甲板,扑灭残火,收拢战友的遗体,搜寻并抢救落水的同袍和俘虏。

每一具被海水泡得发白或烧得焦黑的遗体被抬上来,都会引发一阵低沉的悲泣。

陈启明站在“镇海号”的舰桥上,望着这片惨烈的战场,久久不语。

他脸上的海水和烟灰混着血渍,已经干涸,凝固成一道道斑驳的痕迹。

“首领……”一个虚弱但坚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陈启明缓缓转过身,看到雷震几乎被两名亲兵搀扶着走来,他脸色惨白如纸,身上临时包扎的绷带已被鲜血浸透,但眼神依旧锐利,强撑着不肯倒下。

“你的伤很重,需要立刻治疗。”陈启明眉头紧锁,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还……还撑得住。”雷震艰难地摆摆手,示意亲兵退开些,目光扫过惨烈的海面,声音沙哑,“战况……大致清楚了。”

这时,一名伤势较轻的副舰长快步上前,敬礼后,沉痛地开始汇报:“首领,雷将军,初步统计……情况很糟。”

“我军战沉‘逐风号’、‘疾电号’、‘海燕号’等大小战舰七艘,重伤失去战力需大修者四艘,包括‘镇海号’和‘怒涛号’在内,其余各舰皆带伤。”

副舰长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人员方面……阵亡与失踪……初步估算已超过四百人,重伤者不下百人,具体数字仍在紧张核实中……轻伤者,几乎人人带伤。”

一阵死寂。

海风吹过,带着浓重的焦糊味,也带来了隐约的哭泣声。

这个残酷的数字,如同一把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几乎是磐石港可用战力的近三分之一,更是无数曾经鲜活的面孔,永远沉入了这片海底。

“敌军呢?”陈启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已恢复了冷静。

赵德海脸上带着疲惫与一丝振奋,接过话头:“确认击沉荷兰‘海上主权级’一艘,大型武装商船两艘,重伤俘获同级别战列舰一艘,大型商船一艘,其余辅助舰只若干。‘翻海蛟’舰队遭重创后溃散,具体战果仍在清点。俘获敌水兵约三百余人,其中不少带伤。”

他特别强调:“尤其是那艘俘获的‘主权级’战列舰,虽有多处损伤,但主体结构完好,若能修复,我将如虎添翼!”

“俘虏严加看管,分开审讯,甄别身份,尤其是军官和技术工匠,务必撬开他们的嘴。伤员……尽力救治,一视同仁。”陈启明下令道,随即看向雷震,“你立刻去医护所,这是命令!这里需要你活着主持大局!”

雷震张了张嘴,看到陈启明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重重点头,在亲兵搀扶下离开。

陈启明的目光扫过周围疲惫、悲伤但依旧坚守岗位的众人,声音清晰而坚定地传开:

“我知道大家都很累,身上都带着伤,心里都淌着血。但现在,还不到倒下的时候!”

“第一,救治伤员为要!无论敌我,尽力施救!这是我们为人的底线!阵亡将士遗体,仔细收敛,登记造册,择日厚葬立碑,他们的家眷,抚恤加倍!”

“第二,立刻组织人手,优先抢修尚能修复的战舰和关键岸防设施,恢复基本防御能力!尤其是那艘俘获的敌舰,赵先生,由你亲自负责,集中所有工匠,我要在最短时间内,看到它能重新扬帆!”

“第三,在保障救治和修复人手的前提下,组织专门小队,打捞海面有价值之残骸,尤其是敌舰上的火炮、弹药、航海仪器,一点都不能浪费!”

“第四,也是眼下最紧要的事之一,加强戒备!外围哨船放出百里,严密监视各方动向!防止敌人去而复返,或是新的敌人趁火打劫!”

“第五,立刻起草详细战报,飞鸽传书与快船并进,以最快速度,将消息送回望安岛本岛和司徒先生处!”

一条条指令层次分明,既有关怀,也有决断,让沉浸在悲伤和疲惫中的众人,重新找到了主心骨和行动的方向。

“是!首领!”众人齐声领命,各自拖着疲惫的身躯,迅速投入了工作。

夜色逐渐笼罩海面。

港口内燃起了无数的火把和风灯,将这片刚刚经历血战的海域映照得如同白昼。

工匠们敲打修复船只的叮当声,医护兵救治伤员的安抚声,水手们打捞清理的号子声,取代了白日的炮火轰鸣,构成了一曲劫后重生的交响乐。

陈启明没有休息,他提着风灯,逐一巡视着各艘受损的战舰,慰问受伤的将士,查看修复的进度。

他的身影出现在船坞,出现在医护所,出现在炮台废墟上。

所到之处,疲惫的士兵们都会挣扎着起身,眼中重新燃起光芒。

首领与他们同在。

午夜时分,一艘轻快的信鸽船,载着详细的战报和陈启明的亲笔信,升帆起航,向着望安岛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二天黎明,当第一缕阳光再次洒满海面时,人们惊讶地发现,那艘被俘的荷兰巨舰,已经被无数绳索和浮筒暂时稳定住船身,工匠们如同蚂蚁般,开始在它的船体上搭建脚手架。

赵德海带着人,已经迫不及待地钻进它的船舱,去研究那强大的船体结构和火炮布局去了。

海面上的漂浮物已经被清理了大半,阵亡将士的遗体被整齐地安放在岸上临时搭建的营棚内,覆盖着白布。

硝烟味依然存在,但已经淡了许多,海风带来了清新的气息。

就在这时,一艘在外围警戒的快艇驶回,艇长带来一个消息:“东南方向发现‘疍家海枭’的斥候船影,正在远距离窥探我方。”

陈启明站在“镇海号”破损的舰桥上,听到这个消息,目光变得更加深邃。

他望着眼前这片忙碌而充满生机的景象,又望向远方那片未知的海域。

港口依旧满目疮痍,但一种新的力量,正在废墟和悲伤中孕育、生长。

这是一场惨胜,一场用无数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胜利。

但它确实是一场胜利。

他们守住了家园,击败了不可一世的强敌,在这片危机四伏的海域,真正站稳了脚跟。

“疍家海枭的威胁始终悬在头顶,荷兰人绝不会甘心,周边那些观望的势力,心思也会活络起来。”陈启明对走到身边的赵德海沉声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历经淬炼后的坚定。

“这片海,不会因为这一战就变得太平。”

“我们要利用这段宝贵的时间,修复战舰,训练新兵,消化战利品,让‘磐石港’变得比战前更坚固,让我们的舰队,变得更强大。”

他收回目光,看向港口内每一个忙碌的身影。

“这场火,烧掉了我们的稚嫩,也炼出了我们的脊梁。”

“余烬犹温,新生已始。”

海鸥在天空中盘旋,发出清脆的鸣叫,仿佛在宣告着新的一天的到来。